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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慈金不好撒气了,抡起拂尘,往长秋肩膀上狠狠来了两下。
“老子过了今儿便致仕!偏是你这东西惹祸!”
他叉着腰,半是骂人,半是摆老资格给张昌宗听,指桑骂槐,免得这炙手可热的内常侍身份过期作废。
“老子掌管太初宫这么多年,高宗闭眼那日,便是我喊的‘龙驭宾天’!你算哪个碗里的葱?也敢跟我人五人六的!”
“失敬失敬!原来高公公是枚定海神针!”
到跟前了,张昌宗盈然一礼,开玩笑。
高慈金诧异他挨了骂,还笑嘻嘻的,而且一改往常敞着怀的放荡打扮,装模作样穿起绛纱单衣,里头却不肯规规矩矩穿中单,襟怀虽掩着,雪白细嫩的皮肉还是半藏半露,宽展大袖撸到肘弯,两条胳膊香风萦绕。
“奴婢当不起!”
高慈金摆手,矜持地微微侧身,不让他套近乎,“国公爷饶命,千万别拿奴婢取笑,这最后一日,错不得!错不得!”
“哦——”
张昌宗想起来他为什么格外紧张了。
“是我忘了恭喜公公,您是盖太初宫的老人儿,瞧着圣人一路走来的,跟他们那些不一样!”
高慈金登时对他刮目相看。
这是女皇定下的老规矩,新人压根儿不知道,但凡当初跟着她,由皇后而登临天下的内侍宫人,出宫皆有重赏,连房子连地,包三代富贵,虽说太监没有子孙,有钱么,贴上来认爹的可不少。
高慈金不意张昌宗瞧着放肆,倒是个体恤下情的性子,若照往常,他只当他别有用心,可今日不同,他已是西风扫落叶,说凉就凉了的人,譬如杨思勖,便是阳奉阴违,说一套做一套,但张昌宗还肯客气敷衍两句,当真是人好。
想起背地里编排他的瞎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高慈金有些不好意思,瞄张昌宗脸上,更稀奇,怎么说也是过了三十的人,皮子还那么嫩,眼尾红通通的,带着媚气。
“全靠圣人关照,不然……诶!”
他搓搓手,情不自禁地与这男宠掏起心窝子来。
“您是不知道,太监没根儿,出去了倒是不操劳,可一颗心往哪用劲呢?哪儿也用不着咱,破罐子破瓦,活的没意思!”
张昌宗噗嗤一笑,缓声安慰他。
“您放心,今儿圣人心境松快,瞧谁都顺眼,况且是大朝会,四五百号人,一人说一句就下午了,什么事儿都定不下来,出不了纰漏的。”
这真是老成之语,高慈金很服气,难怪是兄弟之中是他更得宠,心心念念全是主子舒不舒坦,谁不爱用这号人伺候?比起来自个儿是差远了。
“那就好,那就好,过了今儿,我请您吃洗手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