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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圣人杖杀两家嫡长,亲贵震愕,自来人心如骨牌,倒下第一枚,便有后头百枚、千枚……”
武崇训颓然坐在榻头,铛啷啷铠甲撑着他肩膀,比往日宽厚许多。
瑟瑟像没听见似的,拱腿抱膝,后背抵墙,饶有兴味地盯着他看。
正经是个武将了,打扮的真英挺,穿的乌锤铠,头发紧紧扎在兜鍪,往后夜里回家,得滴答答往下落汗,一双手伸出来,拇指根上也该长茧子……
“如今朝中人口,有只求平安的,害怕武周初立时的滚滚血案重头再来,索性辞官求去,六部主官走不脱,或怕辞官反而招来注目,唯有不断上表,恭祝圣人千秋万岁。又有急于火中取栗的……”
瞧她走神,武崇训只得住了嘴。
屋里静悄悄的,唯李隆基还在外头跟杏蕊呛呛,说又说不过,打又不能打,他急了,拆下横刀砰地拍在廊柱上,嗡嗡回声,激起一片咿咿呀呀尖叫。
“还有王法么?!”
杏蕊腾起火来大喊。
“那几个死哪儿去了?下三滥的王八羔子,换你这狗东西顶雷!”
瑟瑟听得笑起来,武崇训抿着唇看她。
乱象纷纷,人人面目全非,唯有这里凡事照旧,点着他不喜欢但终于闻惯的玫瑰熏香,垂着他不喜欢但终于看惯的翠绿帘幕。
他真不想离开这安乐窝。
笑够了,她又有些惆怅,喃喃道,“四叔信不过你,外头那个是谁?”
武崇训一怔,果然是他的瑟瑟,眼明心亮,一丝儿不走眼。
摇摇头表示无关紧要。
“阿漪……”
他问,“这名字你喜不喜欢?谐音行一。”
想说儿子团团软软,比骊珠、琴熏可爱万倍,却无人为他的出生庆祝。
“二哥何罪之有?”
她根本不理他话茬,只惦记自家人口。
多亏孕中脂粉一概不用,不然泪水和着胭脂,绝非美景,倒是凄凉红泪。
“二哥不过是替阿耶操心!”
“太孙确有不当之举。”
武崇训的脊背挺起来,拔除自己,尽量公正地评论。
历朝历代忌讳储君与边将交接。
李重润不是太子,但年轻秀拔,俨然东宫旗帜,他坦坦荡荡,心底无私,但他却不明白,圣人要防的不是他,而是奔他而来的人。
“不是!”
瑟瑟激动向前,两臂撑住武崇训胸口,像摁着堵实墙,又硬又冷。
“二哥担下马场,只有一片公心,并非要夺权!”
武崇训哦了声,不予置评。
瑟瑟不管不顾地喊起来。
“那马来之不易,不论是谁偷了抢了,都是为国朝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