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面桥头站着三位手摇折扇的公子,素缎裁的长袍,白衫胜雪,谈笑间踱步进了会仙楼,居中那个显是主角,腰上玉带招摇。
两人才坐下,便有闲汉送水果、香药、瓜子、萝卜来,拿眼扫扫,堆笑道,“大伯,这家的茶,一匹绢一位。”
裘虎虎眼一瞪,已是恼羞成怒,“你什么意思?”
武延秀掏出几个钱扔在桌上,随意道。
“贵么,就细品品,你既闲着,替我跑一趟浮桥,瞧瞧蹍场空么?这位爷有几万石米面要磨。”
——几万石!
前后人都愕然看过来。
秋收时节,家家磨米磨面,别看这一向响晴亮天,米面放放无妨,马上连绵阴雨一来,吃不了,卖不掉,眼瞅着就得发霉,所以洛水上两座蹍硙场都成了香饽饽,大家举着钱使用,还得求主家卖面子。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见谅!”
闲汉来了精神,拱手讨饶,放下挂在脖子上的大木盘,一径地赔笑。
“您是大户!这大户么,想排队得加钱,城里的蹍硙场,一座在新中桥,一座在浮桥,来去都得半天功夫,再说,城里收的贵,要不我替您问问永通门外,远渠上那座?就是太远了,回来恐怕得敲钟了。”
因他露了富,挨光在酒店换汤斟酒的七八个街坊妇女全围过来。
一个胆大的推开闲汉,腰里抽出青花布手巾,先在裘虎肩膀上扫了扫灰,又替他们要酒。
“竹叶青、胭脂露,各来一壶,决明兜子、乳炊羊、百味羹先上!”
过卖那头高高应了声。
“好勒!”
转身边擦桌子边热情地介绍。
“您往年不住京中罢?难怪不知行市,浮桥那座姓张,您道是哪个张?”
窗边站着个年轻漂亮的札客,打扮的花枝招展,正嗑瓜子,闻言眼前一亮,凑过来就往裘虎腿上坐,却被推开。
她倒也不恼,转身轻巧巧地一搭,借着过卖送酒来,就拔了个头筹,抢壶在手,殷切地给客人满上,花帕子掩嘴娇滴滴道。
“张易之的张!他喊高价,您敢还么?所以还是去别家的好。”
裘虎大眼一瞪。
“强买强卖的不成?朗朗天子脚下,赚我们这点利头?”
那闲汉被两个女人抢了风头,不好硬挤,只能在后排放高声。
“张家娘子眼里,一石米多收二十文,就是天大的事。嘿,女人!算的尽是小账!”
他很不屑地摇头,和妇人七嘴八舌说起来。
裘虎不想被个烟花缠上,岔开五指叫她让开,自与这两个攀谈,声壮如熊,倒把白衣的公子听住了。
李重福招招手,把那受冷落的札客招到桌上。
先请她坐了,温声请教,“张家在浮桥有座蹍硙场?”
“是啊,收最贵的就是她家,那边客人不知道行市——”
她举目打量这公子。
斯斯文文,袖口缀了厚厚玄狐毛,细洁的五指举在腮边,戴着一枚正当时令的镶宝石菊花蝴蝶纹金扣戒指。
“您家也是才进京的?我跟您说,往城外运,一石就五文,便宜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