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觑着眼瞄武崇训,见他坐如大钟,纹丝不动。
“奴婢这会子就去办,倘若府里现成的有纸卷……”
朝辞想找个借口溜出去,边退边道,“今晚就能发,没有呢,明儿去鸾台领张传符也快。”
“干什么,给王妃报信,还是请眉娘来做和事佬?”
朝辞不敢动了,讪讪垂着嘴角软声求告。
“郎主,闹到京外不好看,公子这么大的人了,早晚要放个州府的外任,回来就该领六部主官了,官场上一句话,十年后还有人传呢……”
武三思放下茶盏抹了抹手,故作不解地问。
“哦,那让你一个长随里里外外替他周全,好看吗?”
堂堂从二品的大员,踏只脚到州府的地界上,土地庙都得抖三抖,却被阿耶收拾得无以还手,岂不成了个笑话!
武崇训面露不快,指朝辞,“阿耶教训的是,你们两个先出去罢。”
说完还是端着一张沉静的脸,仿佛挨打的不是他,就着伤手握住滚烫的茶盅往嘴边送。
武三思满意了,候着人都走干净才淡淡一笑。
“李家父女在枕园住了个把月,你们来往甚多,照你看来,三娘和四娘,哪个够格做我梁王府的宗妇啊?”
武崇训嗤笑出声,反问,“阿耶行二,我家何来宗妇?”
“也是……”
武三思不跟他抬杠,慢悠悠点头。
“两代生的都不赶巧儿,让人家争了先,咱们父子便矮人一头,我打小被他踩,终于熬到阿耶和大伯都死了,我自立门户,不到十年,便比他过得好,偏那时姑母惹出大麻烦,连累我俩一道被贬,哼。”
话说到这里,他对武承嗣占据文昌左相位置的嫉恨不满,已无法可解,要谋夺原本属于武承嗣的储位,也是昭然若揭,没有什么回旋余地。
好在武崇训有一颗安定的心,相信每件事都会越变越好,两府未来会否同室操戈,小半在武三思手里,大半却在他武崇训手里,只要他坚持不戕害大伯、堂兄,武三思争来储位又有何用?
想昔年吕后残害诸多庶子,做尽残忍可怖之事,终于将刘盈推上帝位,可是他心性仁善,不忍回顾吕后所为,日夜饮酒,年仅二十四岁就病死了,吕后所有图谋,也便作废。
“只因阿耶能干,圣人才额外看重我,把我搁在大哥之上,这是圣人对阿耶的知遇之恩。从我幼年,阿耶便常感慨圣人理政手段老练,又有一颗秉公之心,这是阿耶对圣人的追随之念。”
武崇训字斟句酌,满怀劝诫之意。
武三思听了,不吭声也不点头,慢慢露出一种自嘲的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