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说,一桩两厢不得已的婚事,说开了也没什么,更犯不着为子嗣发愁,可是她对他总有点不耐烦,这一向命他改用烈性香料,盖住他身上那一丝叫她烦躁的香甜,才能这样在暮色里长久的相对。
“表哥不用与我客套,虽是尚主,但武家到底不同于裴家、杨家……”
瑟瑟认真分析给他听,想解除他的后顾之忧。
“其实在圣人眼里也罢,在我爷娘看来也罢,表哥都不单单是依附于我的郡马,更是并肩的敌体,所以我嫁表哥,同人家主母一般,是要主持中馈,更要体贴郎君的。表哥放心罢,我虽任性,大事上不糊涂,当做的,我会样样做到。”
武崇训有些意外她会说出这番话来,倒和他的期许不谋而合。
他当然希望家里男主外、女主内,职责分明,就像他阿娘在时,样样大事都是阿耶定夺。反观韦氏与李显,情分倒也深厚,生养了五个孩子还秤不离砣日日挽着手,可是照他想来,韦氏实在太辛苦了。
最好由他来护持瑟瑟——只要她允许。
他笑着望住前面山路转弯处一株粗壮的老柳。
凡木上百岁,便可成精,人上百岁,就怕寥落无亲。
他自幼受阿娘熏陶,很懂得节制欲望,顺应天时,但瞧瑟瑟的吃穿用度,只图喜欢过瘾,从不养生,如今年轻没什么,年纪大了就该吃力了,往后落在他手里可得好好调养,才能陪他长命百岁。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可是不要紧,我也是头回成亲。有拿不准的,咱俩商量着来。其实我对你……”
他忽地有些不好意思。
迟疑片刻,还是决定照实话平铺直叙。
“就是你要如何都可以,真的,你想做什么事,想做什么人,我都可以。”
说完,瑟瑟便愣住了,怔怔瞧着他。
武崇训也不知道怎么顺嘴讲出这样缠绵的情话,可是话出了口,更点燃了他内心深处一股飞蛾扑火的热情,非得把整个生命献出去,才能得安枕。
下午卡住御辇的窄径就在前面不远,就着他掌底红光隐约可见。
杨家并张峨眉的车子全堵在那处,人一个个扶着侍女下来了,她们不像瑟瑟奔放,黑灯瞎火也戴着高高的帷帽,将就左右卫打出的那一点子灯火,各个垂纱过膝,飘飘坠坠,仿佛百鬼出巡。
“杨嘉本将军的家眷,表哥认得么?”瑟瑟停下步子,仰头看着他。
武崇训先点头,又马上摇头说不熟。
“难怪表哥不上心,进出集仙殿的外命妇一抓一大把,家家有儿女,莺莺燕燕看花了眼也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