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柳府白天的热闹如潮水般退去,片玉身着素白的里衣,坐在床沿。
余野在屋外敲门,极轻的三声,若不是侧耳细听,几乎被院子里不知哪里来的布谷鸟叫声给遮掩过去。
“进来。”
余野打开门走进来,立在床边,低着头并不看片玉。
“顾大人说,等成婚当日,他会赶回来。”
片玉拿着檀木梳子,一手挽起头发,细细地梳着。
“何必呢,他身上又没有功夫,待一切尘埃落定了,他再回来也不迟。”
“他说……共舆而驰,同舟共济,舆倾舟覆,患实共之。”
片玉闻言一笑:“你去和他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若是我败了,他还能继续做赵氏的官儿,还可以等待时机为我报仇。”
“……”
余野听片玉话语中尽是调侃之意,便是和对话人关系匪浅才能如此。
他微不可察地抬起头,眼睛贪婪地捕捉着她素白纤细的身影,心中的嫉妒越发难以压抑。
她即将嫁的人,和心里的那个人,都不是他。
可明明这五年陪在她身边的人却是他!
这五年,不见赵正贞,不见顾恒。
他日日在她面前,却反而与她渐行渐远。而顾恒明明远在天边,仅凭几封书信便能让她敞开心扉?
凭什么?
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当年他在京城养好伤后,忙不迭地便去了青州,只为能陪在她身边,赎罪也好,贪恋也罢,他当时明明是什么都不求的。
可如今他心中的欲念却越发的膨胀起来。
若是能回到他们刚认识的那段日子该多好?
片玉见余野半天没点动静,转过头看他。
扬起的一张小脸在乌发的衬托下很是白净,杏眼圆圆、盛满了疑惑,看着他的模样,可爱极了。
像是有一根弦快要崩断了,余野和她目光对视上的一瞬,便立刻低下头去。
“怎么了?”
片玉问。
“我这便去给他传话。”
“说笑的,我自然明白他心中所想。”
“……”
太子迎亲的良辰吉日,总算是到了。
春气奋发,万物遽只。
自柳府到东宫门口的大街上铺满了红绸,街道两边每隔二十步便站着一名身着礼服、手持礼器的仪仗官,闲杂人等皆不得踩踏红绸,只能在街边的高楼之上远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