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我等功亏一篑,未能将楚不辞围杀于图南城中,有负世主信赖。只是青冥楼步步紧逼,已派人寻至了我六欲门驻地,老五、老六被杀,老四与三娘不知所踪,我手下已是无人可用,这一路上又几度遭人围追堵截,若非迫不得已,也万不敢来叨扰秦家主。”
秦澈瞥他一眼,淡淡道:“你想要什么?”
须弥僧微微笑起来,“听闻秦小姐与楚二公子前段时日回了兰留,想来秦家主当与我所图一致,若我为秦家主将十洲记得到手,不知秦家主可否为我在世主面前多美言几句?”
秦澈并未直接应下,只问:“你能如何得手?”
身着僧袍的男子垂目而笑。
“我于江湖之中数十载,武功虽不敌那些彼苍榜上的高手,可自问幻术却是无人能及。楚流景体弱至此,想来楚家不敢将十洲记放在他身上,先前秦家主应当已试过从他口中套出十洲记下落,如今看来是无功而返,如此,又何不让我一试?”
“若我不答应呢?”
须弥僧抬了头,“世主心怀天下,对十洲记这般俗物并不放在心上,可你我二人却并非如此。六欲傀儡只差一步便行满功成,我需以十洲记钓出药童下落,而想来阁下对得到十洲记之心当比我更为迫切……”
略一顿,他道:“不知我说的可对?秦溯家主。”
一时沉寂。
带着寒意的空气似也在此刻被凝固住。
坐于四轮椅上的人微微眯了眸,目光凉如薄冰般望着他。
“你在威胁我?”
“不敢。”须弥僧笑道,“我于醉生花并无他意,自然与秦家主也绝无冲突之处,我如今需得秦家主庇护,又仰仗着秦家主为我美言,如何敢威胁秦家主?”
秦溯望他一阵,无甚表情地收回了视线。
“后山有一处草堂,你可暂住在其中,我需要你时自会派人去寻你,莫要再随意到秦家来。”
知她如此便是同意了自己的要求,须弥僧合掌低首。
“多谢秦家主。”
脚步声响,到来的身影沿着狭长甬道没入了远处黑暗之中。
坐在椅上的人安静片刻,转过方向进入了近旁的暗室。
暗室内是长久不变的冷寂,她点燃了四周的灯烛,徐徐来到摆放着芦花的床榻旁。
榻上人容颜未改,似陷入了漫长的沉睡,秦溯望着眼前一如往昔的面容,须臾后,缓慢伸出手,小心而轻柔地抚上了近前眉眼。
“容与,卿儿回来了。”
落下的话语声极轻,似呵护着一场未醒的美梦,抚于脸前的指尖一点点描摹过眉梢眼角,轻挽过耳侧的发丝。
“上一回同卿儿见面还是你尚在时,如今却已不知不觉过了十数载,你还如我初遇你时那般朱颜绿发,而我却已然两鬓斑白……也不知待你醒来后再见到我,还能否认出我来。”
沉眠的人无法给予回应,她似乎也不在意,只伸手轻轻拿过了近旁摆放的一支蒹葭,眼尾露出了一抹与平日截然不同的笑。
“卿儿当真与你生得极像,连那份心善也与你一模一样。
“还记得我们初遇那日,我借着哥哥的身份前去墨川观灯,那天下了那样大的雨,我浑身都被雨水打湿,遮在头上的羽笠也几乎要被人群挤落,本以为要就此摔入江水之中,却没想到你就这般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