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文书说道,大臣季衡站在小船上待诏:“皇上!首战告捷!”因为晕船有点想吐,努力不看水面,一仰头看见画舫二楼的窗户开了,露出一个黑红色的小圆脸,小圆脸穿着明黄色的衣裳,伸出手来使劲招呼:“上来说话。”
于是画舫上的太监给他搭了跳板,季衡心里苦,抖抖索索的蹭到画舫上。这十丈长两丈宽二层楼高的画舫真平稳啊,在这中海上飘着,稳如平地。他怀揣着奏报上了二楼,一进屋就嗅到了女人的脂粉香气,微微抬眼一看,见屏风后似有一抹红裙,而皇帝手里正茫然的拎着一个网兜,网兜里有一条疯狂甩尾巴的鱼,旁边坐着身穿玉色道袍的郕王,郕王头戴玉冠,一副神仙风骨。
皇上的气色很好,也很精神。“臣,叩见万岁。”
皇帝说气话来也是中气十足,喜滋滋的,根本听不出偶感风寒的状况:“免礼,季卿平身,朕的禁军赢了?”
他手里的鱼是万贞儿塞进去的,万娘娘本人已经咻的一下躲到屏风后面去了,带着球还能走的那么快,可把他吓了一跳。
“是,皇上,禁军一路奔赴南京,路遇一伙万人之众的流民攻打县城,禁军一举获胜,伤亡极低。”
皇帝微笑的胖脸呱嗒一下就掉下来了,特喵的朕派出去的禁军是两万人啊,两万训练有素的禁军携带火器和强弓硬弩打一万流民居然还有伤亡,真是可恼!
朕的骑射不行,因为朕忙于朝政,你们禁军这些人就该能打赢,赢了是你们的本分!不大高兴的哼了一声:“哼,嗯。知道了。”
季衡心里头也不高兴,李贤大人想着皇上生病了,肯定是积劳成疾,好不容易有个喜讯,赶紧送来。他自己走得慢,派我送来,您怎么看见这喜讯不高兴,还生气啊。这伙禁军才拍出去多长时间,难道您指望他们能在一个月之内扫平九州?“皇上,您为何不喜?”
朱见深幽幽的说:“一个月了,才有这点喜讯,朕如何高兴的起来?”
季衡心说您是不高兴,您都郁闷的带着宠妃和漂亮弟弟装病游湖了!明儿要占用您沐休的时间开经筵,我知道您想休息,那也不至于如此啊,经筵开到中午就结束了。“听皇上的声音,您的病好像没什么大碍。”
朱见深抽抽鼻子,完全没有声音:“嗯,还行吧。”
季衡非常愤怒,拜倒在地:“皇上,朝政令人劳心费神,臣等都知道,可是您无论如何不能装病啊!”想想纣王,纣王做了一双象牙筷子,贤臣萁子就很担心,象牙筷子肯定不能配瓦器,要配犀角之碗,白玉之杯。玉杯肯定不能盛野菜粗粮,只能与山珍海味相配。吃了山珍海味就不肯再穿粗葛短衣,住茅草陋屋,而要衣锦绣,乘华车,住高楼。
臣现在也很担心,皇帝学会装病翘班,或许现在是装病一天,慢慢就会发展成数日不上朝,沉迷于声色犬马。既然沉迷于声色犬马,就不能减膳撤乐,要吃美味佳肴,欣赏美人歌舞。贤君之道,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朱见深满脸惊讶和委屈:“啥?没有啊。朕今早上真的生病了,刚刚郕王为我念经祈福,念咒做法才好了一些。”
季衡指出这话里的缺陷:“皇上,您既然偶感风寒,为什么要在泛舟湖面?难道这湖风不会加重病情么?”
朱见深道:“太医说不会。而且…朕需要透透气,这湖面上的暖风何等惬意,呼。”差点说是万姐姐想要钓鱼,不能说啊不能说,说了不好。
郕王慢悠悠的说:“巧者劳而知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虚而遨游者也。孤想钓鱼,怎么了?不行么?”
季衡哼哼唧唧的说:“郕王何时开始炼丹?”
朱见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冷笑道:“外丹术大多属于邪道,孤王修的是内丹与符咒,不知者不怪,你以后不要乱说。”咋地,你那个语气咋就那么瞧不起炼丹呢,不是我吹牛,我要是练一枚丹药,你吃了准能死!鹤顶红炖水银,炖成丸子之后撒一层断肠草的粉末,要是吃了不死,我就让狐狸姐姐夜里去吓死你。哎呀。
正在扒拉鱼的胡十三娘‘看到’他的想法,好气又好笑,用大尾巴扫了他一下。
朱见深手里的鱼在啪啪啪的疯狂甩尾巴拍桌子,这鱼被抄在一个网兜里,他拎着网兜的杆儿,怕鱼拍到自己身上就握着杆子的尾端,尽量远离网兜一段,由于杠杆原理,这样举着网兜会让一条四斤重的鱼变成十几斤那么重,他累的手抖:“接过去,拿到厨房做了吧。”
“是,皇上。”
季衡再拜道:“请皇上励精图治,不要耽与享乐。”
朱见深气呼呼:“朕知道,退下吧。”上次也是你,要朕纳妾,这次还是你,朕明明生病了,就是因为好太快就被你说成是装病,哎呀气死了。趴在窗口,从窗户缝往外看,见季衡上了小船,小船飘飘摇摇走远了。他立刻转头抓着弟弟的手:“见济呀,他们诬赖朕!”
“是啊,这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