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师父听见他今日的狂言,定是要用戒尺重重打他,敲醒他的执着,断了他的贪念。
只等把他敲哭了之后,又会拿着麦芽糖来,别扭地哄着他。
带他去看花看草看日落,告诉他外物皆虚,万般皆空,唯有真心最可贵。
可如今,弟子徒孙皆是孝顺之辈,无人忤逆他,即便他再错也有人为了顺他的心,而愿意一错再错!
这一刻,老院主终于想通了。
这观音禅院,他不能再留下来了。
若是长久下去,不仅害了他自己,更是会害了徒子徒孙们。
长叹一口气,老院主做了一个自己从未想过的决定:“明日一早,那来自东土大唐的老爷离开时,我也准备一路东去,行万里路,见一见山川湖泊,观一观日升月落,去一趟那东土大唐,亲眼瞧瞧是何风光。”
听见这话,一众僧人急了:“不可啊!不可!”
自家老祖宗都二百七十岁了,早习惯了晨露泡茶,精米细粮,如何经得起那万里路的辛苦折腾啊!
“你们都不必劝我了。”老院主脱下了身上的那件锦斓袈裟,递给了旁边的和尚:“叠整齐了包好,明日送还给老爷。”
“师父,他不是都将这袈裟送给您了吗?”那和尚有些舍不得。
“袈裟穿在身上,不止是身份象征,更是戒律清规,是提醒我等时时自省。”老院主深呼吸一口气,双手合十道:“为师走后,尔等要谨遵四圣谛和八正道,莫要堕入贪嗔痴苦海,莫要走为师的错路。”
“徒儿(徒孙)谨记师父(公公、师祖)教诲。”弟子们双手合掌应下。
当夜,老院主让弟子们都退下,自己一个人在禅房里的柜子里找到了一个灰扑扑的包袱皮,打开后,里面是一件洗的发白,还打了补丁的袈裟。
这正是师父给他亲手披在身上的那一件。
这么多年,他用的东西越来越精细,穿的越来越珍贵,好些东西都扔了,弃了。
唯独这件袈裟,他给忘了。
“还好,还好啊……”老院主用手抚过眼前的破旧袈裟,眼中含泪:“师父啊,徒儿现在是真的懂了,徒儿……懂了啊!”
一门之隔,广智和广谋看着窗内老院主的影子犯了难。
“师兄,难不成真要让公公走万里路去做个苦行僧?他都那个岁数了!”广谋这心里不舒服,想不通公公怎么就这般想不开。
“是啊……怎么办呢?”广智眼珠子一转,之后才想起什么似的双手一拍:“对了,咱观音院正南二十里远近,有座黑风山,黑风山中黑风洞里有一兽怪,我曾与公公一道去拜访过他数次。
我这就去求一求他,说不定能让公公回心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