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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其语气熟稔,应还是旧人,不然怎么说卫绾的好手段呢,这交游广泛也是少见,既是太医便少见年轻的,不过薛昭可不觉得这中间只是单纯的君子之交。
虽然不觉得一点山泉就能使卫绾着凉了,但薛昭还是道:“长生之道,勿要损及元气,以后还是莫要如此了。”话一说完,薛昭手指插在卫绾发间的力道便是一阻,她失笑:“你这人洗了头发,也不要梳解一番么?”
卫绾倒很不在意:“睡时总是要乱的,等再起了梳了也还来得及。”
可见着这人在自己面前是越来越随意了,虽是不好的一面,但薛昭被说的舒心了,哪里还会再多计较些什么,她松了手,道:“那就多睡一会,我看离饭时还有半个时辰,到时候我再叫你。”
不期然,薛昭这般说了之后,卫绾才沾了枕头的脑袋便是转了过来,看薛昭还是坐着,便是感觉这样仰望着薛昭,也殊为亲近:“许太医家贯是早食,寅时两刻便起,这饭时早便过了,你还未醒时,我已给你喂过药,如你要是饿了,厨房也还炖了些补物,我可与你端了来。”说着便是要起身。
薛昭还是将卫绾又压了回去:“我还道我嘴里怎么一阵苦味,还道是早间未梳洗过的缘故,原来只是汤药,原也不知这位许太医是何种人物,既是太医,也该在宫中当值,你是以何脸面去请了这等高人过来为我诊治手臂的,这受了人的恩情,自我举止还当是从礼才可,你又怎么能随便进了人家厨房去端东西。”语带责备,可也只是佯装便罢了,更多的还是笑语。
“你这几日都未睡,还是补了眠罢,看你话多,这精神也不纯粹。”
“你还未说你饿不饿呢。”卫绾还是不罢休。
闻此言,薛昭做出了一个动作,她拍了卫绾的头顶,往下一按,又揉了揉:“大好时辰便是要过去,你也莫再聒噪了。”说着,竟是先于卫绾就闭了眼。
薛昭已经将卫绾多嘴的后路都断尽了,卫绾这时也仅能是撇撇嘴作罢,虽然话是那般说,但初始的睡意也仅是在初始才殊为奏效,更何况她之前是用冷水沐浴的,再多深沉的睡意其时就没了,卫绾毕竟是习武之人,这种状态要调整也是经常,而这些,对于记忆还紊乱的薛昭来说,明显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仅是平白地思索起一件事,薛昭要耗费的精神便是常人的三倍有之,自是要好好温养着身子。别看她之前语气轻松,焉知其不是强撑着的。旁边是温香软玉,这是很多年前就梦想而恐惧的一种处境,只是就今日看来,还有些失真,便像是假的。
“你为何还不睡?”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责备,卫绾抬头,即是看见那双重新睁开的眼睛对她的感情尽是冷漠。
卫绾主动伸手揽了面前人的腰身,上身微抬,她贴着面前人小腹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这具躯体隐隐的对她的反抗,她笑了:“话倒是像她说的,但她可少有这般与我说话的,你学的还是不像。”
“不管你怎么想,我就是她,她就是我。”‘薛昭’对于卫绾的言论不置可否。
“薛昭可是说了要陪着我一起睡觉的,你也是要一起的么?”
“可你睡不着,我也不想睡。”‘薛昭’一针见血。
“那便说说话罢。”卫绾惯来喜欢深入别人的方式总是言语,有时候一些话是最为讨厌,可也不失为一种有效的武器。
‘薛昭’冷哼了一声:“你这样的人,换做是当年,有几个够得上格和我当面,更遑论是这说话的。”语气颇为不屑,但到底是没有拒绝:“你是想问什么?”
“怎么叫问,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少惺惺作态。”‘薛昭’打断的倒是极为干脆。她的整个身体都被面前的这个人给禁锢得不能动弹,若非是她体弱,定是要教训一番,这如果也叫作是好好说话的话,那平常人之间打个招呼,怕也是能被这个人说成是恭敬了。
“我是想知道,你是先天就存在于这具躯体中,还是后来占据而至今日的。”
“怎的,我若是说了后天,你还想把我从这具躯体中驱逐出去的么?”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只是有听说过这样的例子,一体双生者,命溯其魂,你是她魂魄的一部分,我若是伤了你,那便是伤了她,我要护着她,便是不会伤了你。”
“可你要知,除了本体,我是狠毒的那一个,还有另一个良善的,你怎知我们哪一个是魂哪一个是魄,据我所知,魄虽然也很重要,但比起魂来,魄的用处总是最小的,若是为了整体,有时候仅是舍弃了一个魄,也还是舍得的。”
“你这让我不要她入三道轮回么?”卫绾仰了脖子盯着‘薛昭’的眼睛,竟是发现这个该是狠毒的家伙却是劝自己杀了她,难道是想她与薛昭生隙?但总该不是以这种借口,毕竟代价太大了。
卫绾忽然道:“薛昭她早该是死了,可在阴间地府,她的阳寿还有个千年,你不会就想她以这种残缺的魂魄活上千年吧。”
“有什么不好,古往今来,多少人想活上这一千年,便如同那飞蛾扑火一般,可不惜一切代价。”
“可我不是他们。”卫绾摇摇头:“我没有那么无私,可以让她活上千年,而我非要百年就死,天下与我,尚是我负它,怎么到了这里,还要如此?”
‘薛昭’倒是冷笑:“听起来,你是爱极了她。”
卫绾脸完全埋在面前人的小腹处,闷闷地出声,确乎是在笑的,末了她才让出来半张脸:“这便算是爱极了么,你这个人到底是把爱极了当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