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李家那日,如常撑着没倒下去,她前脚踏进李家,后脚腿一软。
若不是身旁那个妇人牵着她手,只怕小小一个人已经栽到石阶下去。
妇人见她木然,一张俊俏的小脸紧绷绷的,笑着戳了戳:“别害怕,以后我就是你母亲,识字吗?我这儿有许多话本子,也有小人书,你都可以拿去看看。”
她很温柔
如常透过她仿佛能看见了她前半生,娇俏温婉的秀才家姑娘,仔细凝目看去,她夫妻宫子女宫皆不好。
还待细看,如常只觉脑中生疼,冷汗只下。
李氏轻轻捂住她额头:“可是见风头疼,我也觉着这园子总是起风。”
她看着一池残荷,笑了笑,抱起如常,她实在太瘦小,只怕手一松,这个孩子掉到池子里爬也爬不起来。
如常顺着她看过去,碧波荡漾下,亮晶晶的红色锦鲤懒洋洋游动,鱼眼漆黑木讷。
李氏将她换了个方向抱着,如常就看不见池子的方向。
李氏突然吐出一句话:“有时,不看那么仔细才好些。”
如常头疼好些,果真,不再刻意探视一些东西,她就不会那么难受,她好奇问:“为什么。”
小姑娘声音淡漠又清脆,隔层白雾一样飘过来。
李氏以为她问刚看见的东西,低低发笑:“我有时看着那个池子,会觉得离奇,害怕。”
“像是假的一样”
她说话这句,如常明锐感觉,背后一道瘆人的视线,冰凉地直视过来。
“天突然凉了吗?”李氏裹了裹衣衫,将如常抱得紧些。
不是天变凉了,是园里起风了。
李氏将她抱到正厅,李货郎和继子李桥在等着。
如常吃过了晚食,坐在凳子上不说话,李货郎老实相,可眉间低迷,印堂发黑,已经快看不出皮肤颜色。
李桥八九岁的年纪,眉间发灰,稍浅淡些。
李货郎是不想要闺女的,有儿子就好了,可他媳妇想要个女娃。
这个看起来,也是个光喝露水的。
他懒得理,挑起脚边的担子,让李桥跟着他出去。李氏抱起如常临窗看,李货郎舀着一捧红色东西往池子里倒,那尾红色锦鲤慢悠悠浮出水面,李货郎对着它低语,李桥脚一滑差点滑下去。
李货郎抓着他,一只脚踏入了水里。
见此,李货郎摔了担子,抓起儿子,指着水面训斥他,跌进去了没人能捞他起来。
他俩往正厅走,李氏抱着如常回屋,如常注意到李氏的屋子,轩窗上粘着一尾正红鱼尾,鲜活地像能移动一样。
察觉到如常的眼光,李氏只说了句:“无事不要去水边”
如常点头,仆人推开为她准备的闺房点上灯,李氏放下她,牵着如常的手往木床走:“看看我准备的,这个可真好看。”
木床上铺着金丝锦被,被面在灯光下像金色海浪,上面点点白色珠光,满是珍珠。
是那日卫蒙放在来祠堂的东西,原来被李货郎捡了回来。
“他总是能捡到这些东西,一次两次还是运气好,碰到了,次数多了,就不是了。他最开始和我说,是仙家回报他,后来,我见他越来越能捡东西,我便害怕。”
“几月前,他突然跟我说要带我搬到大房子住,几进几出的宅子,一条小水渠穿绕着整个宅子。”
“住进去那天,他从外面抱回来一条鱼,起先那条鱼不会动,浮在池面,他跪在那儿好半天,黑着脸回来。晚上他做噩梦,掐着我的手,说不是故意的,请仙姑原谅他。”
“也许,仙姑是一条鱼吧。”李氏笑了一下,拍着如常的背哄她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