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泡在药罐儿里的人,也是他护在心尖儿上的人。
“晚儿,哥哥带你去睡会。”
林清软软地点了点头,接下来发生什么也都并不知晓了。隋瑛为他擦干了身子,便将他抱在一张罗汉榻上,搂着他小憩了半个时辰。醒来时,林清见屏风后隋瑛已经穿戴整齐,正凝神批改表章。
他撑起身子,盖在身上的毛毯垂落,露出肩头。隋瑛抬头看了他一眼,扬了扬下巴,“盖好,别着凉。”
林清嗯了一声,并不从榻上离开,斜斜地靠着,望向隋瑛,眼眸闪烁,欲言又止。
隋瑛放下笔,露出了然的笑容,“知晓你不服气,也知你不甘心,如今你我想在工部堂官人员任用上做什么文章,怕也是无什么可能了。”
林清拢紧了毯子,看着地上一点,淡道:“是你不想,还是?”
“我想,我多想是个有真才实干的去任这个职,可就如你所见,圣上这一回,是顶着你我的压力把太子保下,郦径遥已经是他给我们的回复。君父有自己的难处,你我若是不知见好就收,还想更进一步,怕是真的要惹龙颜震怒了。”
“我不怕。”林清双目灼灼。
“可我怕。”隋瑛从案后走出,走向林清,蹲在他身边,“纵使只有我一人也就罢了,顶了天不过就是一条命,可若是把张邈和陛下逼急了,矛头冲着你来,那……那我,我禁不住。”
隋瑛垂首,音色低沉。
烛光自上而下落在他身上,他的双眼陷在一片阴影当中,不甚分明,隐透悲伤。
他这样明朗的人,却总是为自己而忧伤。
“到底还是林安晚这条命贱罢了!”林清攥紧毛毯,微微颤栗,恨道:“因为这条贱命,我是断不能反抗的,对吗?别人上疏不过就是一条不敬之罪,而我,却是时刻得担忧着别叫人掀了老底,扒出个叛臣遗子的身份来?”
“晚儿……”
“我不甘心啊。”林清凄切地笑了笑,“我真不甘心。”
“你信我一次,好不好?”隋瑛握紧林清的手,“你信我,任何事情都有一个过程,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谋大,力小而任重,此乃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你我都是明白这个道,圣上何以不明白呢?太子是他未登基前就带在身边的嫡长子,且东宫之位不可擅动,恐引内乱,此番护犊,也是不得已为之。你我当怀有长远信心,且行且看,万不得贸然行动。”
隋瑛伸出手,拨开林清额间青丝,宽慰地笑:“慧极必伤,晚儿切莫思虑过重,将重负卸给哥哥,好吗?”
林清抬眼,执拗地摇头,“不好。”
“不好也得好。”隋瑛捏了捏他的手,“兵部衙门事务多,去年可把你忙坏了,这几个月你先养身体,前些日子岑长青给我介绍了一个郎中,说是……”
“我好得很!”林清抽出手,就要从榻上下来。
“好得很,每次做完却都是下不了床?你这样,是心里无我了。”隋瑛又把人给推回去,说:“是不想和我厮守终生了?”
“瞧你说的,不就是伤寒么?打娘胎里就带出来的病根子,这么多年也没要我命,还能把我怎么着了!”
林清面露愠色,除却身份,这身体是他另一个痛处。因为这孱弱身躯,除却读书,骑马不会,剑术也不会。幼时被人叫烂了“病秧子”,直到如今身边人也总把郎中郎中什么的挂在嘴边。他心烦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