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流离
倪家。
夜里十一点钟,新的报告和照片被放到了倪正声的办公桌上。
倪正声本来正站在看落地窗前看池子里的荷花,天热的时候花开得不好,嫣红的颜色全都蔫巴巴的,只有几枝荷叶还擎举着浮在碧水上,蓬蓬盈盈,留了几分凉意。院子里安静无人声,只有蛐蛐偶尔叫两声。
倪家的宅子翻修了三次,每次都装修的愈发精致,也别费了心思在上头。按说墙胚已经老了,花的钱买两栋别墅都够。只是宅子主人贪这块旧地,愈发的不肯般,于是继续用钱财打理着,慢慢悉心弄出风景来。去年附近地皮拆迁,房产公司拿了合同来说是平米按五位数的价格算,最好也没成。负责人被倪宅的主人请进去谈了点别的,后来出来的时候汗涔涔的,此后再没人敢来谈搬迁。
新宅子是四合院的样式,青砖绿瓦白墙,院子里还辟了池塘出来,夏天的时候水汽充足能吹起凉风来。池子里养了几条鲤鱼,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全死了,也就不理会这茬了。倪家的下人私下传是宅主威煞太重,养不起活物。倪正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流言传的满天飞。
他对于这些事够宽容,宽容的不像他的风格。
是觉得无关紧要而已。既不会形成威胁,又能恰到好处的保持一点距离,那些人才会对自己远而敬之。
从民国初年到现在,风云变幻几度更流,到最后倪家的宅院里长居的不过只有他一个后人而已。
他坐在摇椅上,把那些照片从桌上依次排开,请的人手法不好,那些照片里的唐允全都是脸部模糊,失了焦的样子。都是当天的行程,在邵氏面试助理,然后傍晚去了半山公墓,呆了三个多小时。倪正声眯起眼,有点想不起来她上次呆这么久是什么时候了。
该是又遇上难题了。
那是个死心眼的孩子,有什么事情都觉得自己能担着,有担当固然是好事,怕就是在死扛着。人前点头,背后却找墓碑哭去了。好像世人都欠了她几万块钱不肯还。
最后是唐允在拉面店里,对面坐着邵峻琪。
他的目光停留在唐允把邵峻琪手甩开的那一帧,然后把照片放回原处,拿起了办公桌上的电话。“把唐允最近的通讯记录都调出来。”
唐允关上房门,把包里的东西哗啦啦倒了出来。
粉饼,口红,小镜子,钱包,手机,湿巾,还有一块电池。那才是有电的一块,她藏着一块没电的电池在包里,为的是随时有个理由去不接电话。
三张银行卡,一张工资卡,一张大学期间交学费用的,还有一张却是倪正声走前给她的,里面的钱数目巨大。不过她暂且没有用到的机会,她摩挲着金色的卡片,又认真的放回了钱包的最深处。
把手机换上电池,上面果真是成串的未接来电,有邵凛空的,还有邵峻琪的,她咬牙一个个删除掉。来电显示忽然亮了。
她被惊得手一软,差点把手机丢出去。
“喂?”
倪正声从来不给她打电话,因为考虑到邵家这边可能会有人盯着自己。通讯记录可能会被查,翻出来也是一败涂地,见面也都是私下进行,没被人抓到过把柄。
豪门儿媳和大股东有私情,这听起来就够劲爆的,足以让她继那场婚礼后成为第二件市里谈论的焦点话题。
“遇到麻烦了吗?”倪正声四平八稳惯了,就算地球不公转他也永远是从容的那一个。
“没有。”她干脆的回答道,“我很好。”
用什么样的方式去糊弄什么样的人,但在这个人面前她得保持冷静,否则随时会被看穿。
“如果你遇到麻烦。”倪正声看着外面突然卷起的一股邪风,几片叶子晃晃落到了水面上,荡出层层涟漪。“和我说也可以。”
“如果有,我一定会的。”她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放下电话后唐允捂着腮帮子蹲在地上,不知是不是神经开始紧张,她牙一阵阵的酸疼,伴随着抽搐的感觉。好像下巴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邵凛空敲了两下唐允的房门,只听得到含糊的回应声,对方却迟迟不给她来开门。“你怎么了唐允?”
唐允觉得牙齿愈发的痛,快要在地上打起滚来。连回答邵凛空的话的力气都没有。她想让他等一会儿,一开口却吐出了小口浅红色的液体。
邵凛空把钥匙找出来打开房门,一眼就看到趴在地上的唐允和上面的。。。。一滩血。
唐允迷茫的张开嘴,牙齿间全是浓重的红色。那些血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她明明也没有感到牙齿断裂之类的,可是血就哗哗涌了出来,像是拧不上的水龙头。
深夜十二点,邵凛空飙车连闯三个红灯把唐允送进了医院。
“医生,救救我老婆!”邵凛空被赶来的交警带走的时候还在浑然不觉的喊,样子像个等着老婆生产结果被逮捕归案的死刑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