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不熟悉的,都在此地,不停挥刀。
大概没人能体味到李清河的心情。
这些孩子,这些初生为人的孩子,这些懵懵懂懂封闭自我自怨自艾、无法控制怒火和恐惧、蒙住双眼不见前路的孩子……这些像孩童啼哭不停、期冀她的注目、稚嫩又赤诚、惹人怜爱无法独自行走的孩子……这些无法承担重压和痛苦、无法承受思想和后果的孩子……
这些她记住、珍视、却根本没放在眼里的孩子。
不知何时已经长大成人。一切旧事和苦痛都烟消云散,蜷缩在她怀里睡得香甜的孩子终究选择摆脱庇护,拿起刀剑,成为了战士。
他们已经变成了战士。
他们终究变成了战士。
李清河……她想她现在百感交集的情绪里面,大概是含着敬意的。
是她错了,错得彻彻底底。
李清河松开紧攥的手,摊开手掌,注视掌心被她刺出的四弯月牙。这时一直走在她身边的莺丸才发现异状。
“大人?”莺丸惊讶地牵起李清河的手,注视已经被掐出血痕的手心,“这是怎么了?”
李清河可以用咒术让伤口迅速愈合,但她没有。她只是顺从皱起眉头的莺丸的力道,由着他查看伤口,并侧头低声问这个曾经对她说他甘心承担所有可能的后果、自愿扮演最坏角色的男人,“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莺丸听懂了李清河的意思。一直以来安静地跟在李清河身后、沉静低调,因此在一众个性鲜明的同伴中也格外不显眼的松绿发色付丧神笑容轻且暖,“从您消失之后。”
为了不打扰专心练习的付丧神们,莺丸带着李清河去了他的房间。刺痕并不深,只是过长时间的碾磨让那一片变得青紫肿胀有些可怕。莺丸找到药为李清河简单处理了伤口,用料酒揉开了淤血,细心贴上愈合贴。整个过程中,李清河开始是看着莺丸的,没过一会,就被桌子上插在精致瓶子里的花枝转走了视线。
“樱花。”李清河突然开口,在莺丸的疑问中说:“是那一枝吗?”
“大人还记得啊。”莺丸恍然一笑,“是,是您给我的那枝呢。因为实在太热烈了,不舍得让它败落,就找石切丸殿下学了点微末的法术,凝固了它。”
李清河让枯木逢春,干裂的树皮剥裂纷扬飘落,茎叶撑破枯槁树皮伸展而出,繁花如雨如瀑遮天蔽日。那被加速的生命奇迹实在太过震撼,使莺丸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幕——灼灼的女人站在灼灼的万叶樱下,向他掷来一枝灼灼樱花。
——就像她对本丸做的那样。
“大人不必将一切的缘由都归于自己。”莺丸是最早开始注视李清河的付丧神。从李清河出现,所有同伴对她竖起尖刺,随着时间渐渐归于和解,一颗颗心逐渐捧出托付给她,再到李清河自己走入岔路,莺丸一直都在看着,他比任何人待在李清河身边的时间都要长,他再明白不过李清河的只言片语中是什么意思了。
“虽然之前我很希望大人能稍微反省反省,改变一下那傲慢自大还多疑暴躁的臭脾气,”他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噗嗤笑出来,“没想到愿望实现得过了头,您竟然变得如此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