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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几人心中已有衡量,江诉眉宇间隐隐有担忧,他目光极轻、极慢地望着她道:
“既然如此,那么裴凌云呢?为何她要独自一人回到长安?明明知道你在长安已无身份庇佑,她怎么敢确保找上你就一定行?这份信任未免也太足了一些。况且她以这样的身份回到了长安,难保不会先被治一个女扮男装的欺君之罪,要是连累到你,你想过吗?”
这些事情枕清并非是没有想过,她微微抬起下颚,望进那双暗淡不舍,隐隐有挣扎的双眸里,明明那么漂亮慈悲,可又显得这般痛苦,立时令枕清暗哑无言。
江诉知道枕清说出了这些话,自然已经有了定夺,即使他再说些什么,也改变不了枕清的主意。
江诉用温柔的目光瞧她,微笑道:“如果你们想秘密进入长安,待郁华隐瞒住自己的身份把孩子生下来,到时候谁又能确保这个孩子当真是裴家的?倘若到了那时候,没人承认,又当如何?”
枕清短暂地凝视了一眼江诉,恰似觉得江诉这样的目光太让她招架不住,于是慢慢地朝前面看去,语气坚定:
“郁华隐没有说裴凌云究竟如何了,但应该已经成为弃子了。自然是要提前说清楚这个孩子是裴家的,倘若太后殿下当真要治郁华隐一个欺君之罪,那也得等她把孩子生下来,要么就不要郁司马的这层身份,就当作裴凌云找了别家女子,至于这个孩子,我想郁华隐一定有办法让裴凌云承认。”
符生枝在这两人的视线停留,不知道枕清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江诉分明是不想枕清趟上这条浑水,谁能知道日后这个决定是对是错。
一步下错,满盘皆输。
特别是长安那种有太后、禹王、帝师、世家等地方,若是选对了人,就是一人升道,鸡犬升天,若是选错了,那么只能成为旁人脚下的垫脚石。
各方势力盘踞,郁华隐就一个尚在腹中的孩子真能成功?
或许郁华隐这样做,就是为了把枕清拉上这条船上,为己所用,毕竟枕清背后的势力,比他们想象的要多。
良久后,江诉道好。
像是无可奈何的妥协,又像是孤注一掷的支持。
枕清知道江诉不会阻拦,可她心中依旧会有心虚,这样的心虚是因为在所有的事情上面,江诉对于她,总是频频妥协。
她不是一个很好的妻子,起码没那么好。
枕清勉强勾出零星的笑意,朝江诉道:“放心,你在陇右等着,倘若我真的有事,我会找机会让禹王召你回长安。”
江诉目光沉沉地看向枕清,又是一声好。
他在枕清身上已经落下了无数个好字,仿佛是极有力的支撑。
言罢,他们一同去了庭州城的郊外,茫茫无际的草原上已经有了新绿,生机盎然,涅槃重生。
江诉问:“需要我陪你一同去吗?”
枕清摇头道:“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江诉敛声道:“其实你也可以依靠我。”
枕清笑道:“我一直都在依靠你啊,江诉,我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有想着你,这也算极大的依靠。”
少顷,江诉无声敛唇,只听枕清小声问,似乎有茫然有愧疚,也有一点错综复杂的心疼:
“江诉,你有没有觉得你总是妥协我,我好像不是一个特别好的妻子,我们成婚并未多久,却又要独自离开,你会不会觉得,有没有我都是一样的?”
“不会。除了你,我没有娶过亲,我不知道你所说的好妻子究竟是怎么样的,我只知道你是个很好的人,在我心中,当然也是很好的妻子。即使成婚,你依旧有你的志向和目标,不拘泥于情爱之中,我很喜欢这样的你,虽然我自私地希望你的目光能在我身上停留更长久一些。”
江诉揶揄笑道,“你这是在心疼我么?你知不知道我们那个地方有这么一句话,太心疼男人会倒霉的。所以枕清,我希望你能开心些,不要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常常感到亏欠而烦忧,我要这层关系并不是为了向你索取什么,仅仅是因为我喜欢你,想与你建立和旁人不一样的关系,而这份关系是我们彼此之间独有的。”
说及此处,江诉微微一笑道:“我依旧是那句话,我所做的这些事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取悦你的同时,也在取悦我自己。”
枕清问:“你取悦了自己什么?”
江诉答:“你的高兴就是我的幸福。”
枕清在心中做了好一番心理预设,可是听到这些话后,心中那股原本平息的浪潮重新被翻涌了出来,她倒是更希望江诉能指责她,这样或许能让她心里的愧疚退散,达到一个平衡的点。
可惜她好像算低了江诉的包容,也算高了自己强硬的心,最后只剩下一片软烂的心疼,以及更加的迷恋。
枕清抬手锤了一下他,责怪道:“你故意的吧江诉,你这么说,我好像更难过了。”
江诉无声弯唇,握住她的手,笑道:“在这个世上,我本就一无所有,我有的只有一个你而已。枕清,我认真的。你要做任何事情我都不会阻拦,只要你能平安地活着。”
“当然,我们都会活着的。”枕清嘴角翘起,走到一匹英俊白马旁,翻身坐于马上,随后打马而去,整个人的姿态明媚又张扬,仿佛回到了初见那次,也是如此美好。
同道河东逢伊面(八)
枕清要动身去河东道时,齐离弦知道后也要跟着同去,枕清还没开口说同意还是拒绝,齐离弦十分自然的掀开马车外的帷帐走了进来,堂而皇之地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