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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路斯挑了挑眉,对陆晏时的话既不反驳也不否认,反而还有些意外的问他:“什么时候发现的?”
“都是你自己说的,”陆晏时的语气不咸不淡,“望舒刚救下你的时候你就说,那两个杀手是你叔叔的人,你之所以一直留在京城不回去,也是因为你叔叔把持王庭罢了。”
卑路斯看他面上的表情严肃,有些故作轻松地摊了摊手道:“你也别生气,我也是跟梅兄弟学的,方才他不是也说,总要从这些事情里讨到些好处,才不会那么吃亏吗。”
树山的蝉鸣不知何时已经停了,许是连蝉都嫌夜已经深了不忍再过多叨扰似的噤了声,只有风还在不知趣地从廊见穿过,轻轻地撩动着陆晏时的衣袂。
他并不感到生气,只觉得沈望舒很可怜。
她被老天赐予了绝世的容貌,引来的是无数人的嫉妒不说,还吸引来一些所谓的权贵垂涎——可他们又何时将她当做一个人来看待呢?
她是他们眼里的一件稀世珍宝,是可以别在衣服上、陈列在屋里展示的明珠,却从未有人在意过她的意愿,遇到危难时又会将她放到天秤上去做一个交易的筹码,像打量商品一样去计算她到底还有多少价值,又能够换取多少的利益。
高高在上的陆稷是如此,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她的卑路斯亦是如此。
陆晏时轻叹一口气,和卑路斯道:“殿下若真的想夺回王位,将你叔叔赶出王庭,与其利用一个姑娘,不如与我联手。”
“你助我夺嫡,我助你重返波斯,”陆晏时既然决心与陆稷争夺王位,自然要趁着陆稷被皇帝限制时尽可能地拉拢一切势力与资源,只有一个长公主当然远远不够,卑路斯虽然多少落魄了些,但他能这样在京城招摇过市,甚至放下话来说要杀虞妙英,倒也说明他在京中也算是有些本事,为自己所用足够了,又能叫他不再去打沈望舒的主意,他何乐而不为?因而陆晏时又接了句,“立字据为证,决不食言。”
卑路斯似乎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意外之喜,眉毛一挑,道:“当真?”
陆晏时郑重其事地点了头。
到了第二日,朝堂之中便出现了微妙的、却又叫人无法忽视的变动。
九皇子陆晏时不仅开始上朝,还是常年在府中休养、不问政事的长乐长公主亲自陪着来的,他当日在朝中表现的十分活跃,提出来的见解更是独到,叫朝中大臣皆对他另眼相看,连文宗帝也惊喜不已,对他说的话连连夸赞,好似陆晏时聪明能干叫他多么欣慰似的,待到下朝时,就已经有不少朝臣来与陆晏时搭话了。
如今陆稷惹了盛怒被罚,徐尚书与虞太常寺卿为了避风头也称病告假,昨日里在太子宴席中吃下药引的人今日也只来了半数不到,也不知究竟是真的不舒服还是在表达对陆稷的不满,倒是正中了陆晏时的下怀。
他本就有学识,性格温润又有礼,去年在江南雪灾时还立下过功劳,更有长公主出面为他引荐,短短一日下来,陆晏时便迅速成了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送进他府中的帖子更是好似腊月里纷飞的雪一般纷沓而至,几乎要将他的书桌淹没了。
陆晏时再也做不成他的闲散皇子,为了赶在陆稷被放出来前巩固自己的势力、丰满自己的羽翼,他几乎每一日都忙的脚不沾地,却仍旧要挤出些时间来、风雨无阻地去沈望舒府上看她。
沈望舒虽然得了时莹给的不会死的金手指,又得了柳半夏的及时救治,但到底是喝了杯烈性毒酒下毒,再怎么有外挂也还是会伤到些身子,如今正被沈星遥盯着,老老实实地在府里养身子。
她知道陆晏时要去夺嫡时,总是多少有些感慨:“命运的齿轮还是转到了这里。”
“我的任务时是不是快完成了?”她一边问沈妄姝一边叹气,“没想到我竟然会这么舍不得走。”
沈望舒和书中的这些人在一起生活这样久,又共同经历过生死,自然与他们的感情深厚异常,更别提她对陆晏时克制又深厚汹涌的喜欢——离开这里以后,她大概穷极一生都无法再追求到这样的爱情与友情了,她又如何能轻易地、高高兴兴地离开此地?
她想原来这世上真的是有些事、有些感情与人比钱来的要重要许多,即便有一个亿的存款即将到账,沈望舒也想要在这个世界里多呆一日、再多一日了。
沈妄姝却道:“你走了以后陆晏时怎么办?他那么喜欢你!你在家修养这半月他天天都要来看你。”
她们二人都知晓陆晏时近日来在忙些什么,因而他每日来时沈妄姝总要阴阳怪气地调侃上沈望舒几句,如今沈望舒陡然提起回家的事,她也多少有些惆怅:“他该多伤心呢……”
“但他最后还是会做皇帝,会有后宫三千的,我不喜欢,”沈望舒虽然多少有些纠结,却也仍旧坚定自己的想法与信念,“会有无数的美女、解语花被送到他的眼前,他的爱与怜惜总有一日会被分成许多份给别人,到时候即便他最爱的人仍旧是我,又有什么用?一样也是出轨了、变心了罢了。”
她身子没好透,又没地方可以去,只好和沈妄姝两个人在一起聊天,说的话也就格外得多了些:“而我呢!即便他爱我爱到把我推做皇后又怎么样,面对一个出轨了变心的丈夫,我却依旧只能全心全意地祈求他的怜悯与一点爱,好没意思。”
沈望舒说着说着,方才心里的感伤才终于消散了些:“还是在事态发展成这样之前回家更好些——只是我总没想好要怎么和他提分手,正烦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