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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时,孙姨娘的院子还亮着灯,秋芬对长缨的大丫鬟交代孙姨娘的生活习惯,最后,向着主院磕了三个头,含泪走了。
屋里的孙姨娘并没歇息,看着长缨摇摇头,说道:“那丫头想和我告别,你何必拦住我,这么晚了,让人家在院里磕头,地上多凉!”
“娘就是心肠软,两年前回来时,该坚持让攸弟叫娘,当初一步错,始终就错了,都怪黄渡,守着破规矩当做天条,一点都不知道变通!”
长缨有点懊恼,“秋芬也是个没用的,嫁给他,帮他应对他那个改嫁了的娘,却不晓得将我的意思说给他!”
“哎呀,她怎能违逆她夫君的意思呢!”
孙姨娘拉着长缨,说道:“况且,是你想错了,囡囡,和人命比起来,名分算什么?你想想当年你姐妹们的下场,还有谁能比咱们全乎!每次想到你爹,我都很愧疚,他对得起咱娘仨个!那几年我东奔西走的忙生意,想给他一心守孝都做不到,幸而这两年在府里念了几卷经,想必你爹能感受到吧!我的心愿了了,这两年过得很舒心,明儿回了江南,怎么称呼还不是随意,反正我是不会再回来了!”
孙姨娘对长缨悄悄地说:“前阵子,我出去踏青时,让秋芬帮我去你爹的坟上取了些土,我装在瓷瓶里,以后清明过年,就在江南给他过,也是一样的!”
长缨看娘拿出包袱里的白釉瓷瓶,心满意足地擦拭着瓶身,一阵语塞,只好长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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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霜的游玩到底没有成行。将孙姨娘长缨两口子送上船,姜攸的长随董茂着急忙慌地找来,拉着姜攸说了一通话。姜攸忙上车对凌霜说有急事,让她先去逛,回头来接她。
“不用了,我回家去,这里以后再逛就是。”
“也好,让小松带人送你回去吧!晚上不用等我。”
凌霜看姜攸一甩马鞭,带着董茂疾驰而去,心里嘀咕,不知出了什么大事?
次日一早,翠袖进来说:“外面都在说,东城外的驿站里,有位进京的御史大人被杀了,胸口刺了三刀!”
正伺候凌霜洗脸的春芽听了,吓得手一哆嗦,险些摔了手里的托盘,刚进来的翠锦忙帮她端稳,轻声说:“拿稳,别看洗脸搽脸的瓶子小,这些东西可不好配制呢!”春芽小声应着是。
凌霜笑道:“不怪她,要罚就罚翠袖,风风火火的进门就说,还讲得那么仔细,怪吓人的!”
翠锦点头附和道:“太太说的是,她一早不去厨房,偏跑后门巷口等着挑担子的买那碗豆花,真是贪嘴。”
翠袖张了张嘴,没出言反驳,将提的食盒拿出来,才嘟囔着说:“我又没耽误事,算着时间呢!”
凌霜见了心里点头,心知翠袖是为了自己去打听的,受了误解能忍住不说,的确有大丫鬟的风范了,于是笑着问她:“你刚说的事这么凶险,不知凶手逮住了吗?”
翠袖一听,立马精神地回答道:“听说抓住了,光天化日的去杀官老爷,哪能跑得了!”
翠锦见凌霜追问结果,忽然顿悟到太太的担心,忙对翠袖笑道:“阿弥陀佛,抓住了就好,要不然,怪怕人的。”
凌霜一直惦记姜攸,听到翠袖说的事,心里七上八下的心绪不宁,找了本书看,一行行竖版的繁体字,似乎全都看不懂;拿起针线想给姜攸做件内衣,只绗了一条边缝就扎了手。索性到厨房烤蛋糕,翠袖悄悄问:“太太,要不要让她们都出去,那个糕点的方子不能传出去吧!我力气大,一个人打发蛋清就可以。”
“让春芽娘留下来,教会她怎么打发,以后你的事情多了,她会做也好,”凌霜补充道,“她们娘儿俩都还不错。”
打发好的蛋清雪白如霜,加到混合着面粉的蛋黄液中,搅拌再搅拌,看着慢慢融为一体的面糊,凌霜内心静下来,闻着出锅的蛋糕香,凌霜的情绪平复了。
傍晚,芳芽进来回禀说:“回太太,老爷跟前的董大爷说,老爷使他拿身换洗衣裳去,问太太可有什么话吩咐?”
凌霜有心说几句关切的话,想到是第三人代为传话,总有几分别扭,于是让翠袖包了蛋糕给带去便罢。
隔天清晨,胡子拉碴的姜攸回家了,他满脸倦色,勉强洗把脸倒头就睡。凌霜叫翠锦去厨房,将做好的焖肘子煨在灶上,下午姜攸醒来,就着砂锅肘子吃了三碗饭,还想再盛饭,被凌霜拦住,给他夹了一碟子青菜,姜攸无奈地慢慢往嘴里放,吃了两口,他挑着一根菜叶,笑道:“吃了肉再吃这清淡的菜叶,着实不好吃,果真是由奢入简难呀!”
“下次,先上青菜再上肉,不就可以由简入奢易啦!”凌霜笑盈盈地说:“吃得这么急,你这是几顿没吃?再忙也得正经吃饭呢!”
姜攸在内宅时,屋里不留伺候的人。凌霜见姜攸放下筷子,不再劝他吃,到门边的洗脸盆里给他拧了把毛巾,问道:“不是说,凶手已经抓住了吗?”
“凶手是自首的,”姜攸接过毛巾擦了脸,顺手丢洗脸盆中,两人走到里间坐下喝茶。
姜攸对凌霜笑道:“吓到了吧?听说外面传的邪乎,我已经派人到酒楼等处去管了,不能让人瞎传,要不越传越离谱,这案子其实不凶险,凶手的目的是报仇,杀了仇人就自缚投案了。”
梁武是陕西富平人,其父五年前被富平县尉樊照所杀,梁武心里愤恨,但因仇人是官自己是民,难以直接报仇,于是改名到京城附近的驿站当下人,终于被他等到机会。樊照升官后到京城述职,在驿站休息时,被梁武一刀毙命,报了杀父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