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还寒时节,李嘉音正在地里劳作,她和村民们一起开垦农田,有时候甚至会充当牛的角色,毕竟当地没有牛,这里的土本来就硬,每一次她拉动木犁,都感觉自己比老家的牛还惨。
村民们乐呵呵地说:“冬天没太饿肚子,现在有力气干这种活。”
“阿春男人死了,她女儿还小,没办法扶犁,要不是有你,我看啊,阿春连她自己都要卖了。”
“肯定没人买!又没有奶,当奶娘都没人要!”
李嘉音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汗巾已然全湿,看不见原有的颜色。
她看了一眼在她身后扶犁的妇人,那妇人就是阿春,她有些胆怯,但还是冲李嘉音笑了笑。
阿春的男人死在了管四娘的手里。
只不过阿春并不怨恨女吏们,她只是忧虑,担心自己整治不了家里的土地,种不出足够的粮食,也害怕附近的泼皮踹她家的门,半夜偷溜进她家强暴她。
李嘉音一开春就指挥女吏们帮忙耕种,陪这些失去丈夫的村民生活,如果自己能力不够,就把人连带孩子接到土屋里睡觉,保障她们的安全。
只有管四娘被她闲置了,她让管四娘什么庶务都不用管,只用好好的完成她的本职工作。
队伍的管理权和指挥权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李嘉音的手里。
李嘉音在休息的时候会和阿春闲聊,聊的漫无边际。
“你和你男人是怎么认识的?”李嘉音坐在田坎上问她,“你娘家也在附近?”
阿春啃着野菜团,一张嘴就是一口参差不齐的牙:“我娘家远,阿爹阿娘定下来,我兄弟陪我走过来的,成亲那天我才见的狗哥。”
阿春对丈夫没有什么男女之情,两人之间的对话交流很少,除了半夜里的那点事,多数时候两人都在干活,干完地里的活回到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躺在干草上就能睡着。
没有什么幸福的婚姻生活,也没有争吵。
所以狗哥一死,阿春担心的是自己也活不下去——他们两个人都种不出一家人的口粮,更何况她自己呢?
当然,相处了这么多年,哪怕是对陌生人都有感情了,阿春在丈夫死后并不愿意和女吏们打交道,如果不是实在担心活不下去,李嘉音又主动帮她种地,她恐怕饿死了都不会和女吏们多说一个字。
阿春对女吏们描绘的阮地生活也并不向往。
那样的生活很好,很美,但不属于她。
她没有真实感,就像看着纸上画出的大饼,她咬了一口,发现是纸,就不会再去吃了。
女吏们说人是平等的,但她和女吏们平等吗?
“你是好人。”阿春突然说,她甚至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对李嘉音耳语,“你和她们不一样。”
李嘉音愣了愣:“哪里不一样?冬天的时候,她们也会给你们吃的。”
阿春讲不出为什么,她只是坚定的摇头:“就是不一样。”
阿春或许有很多想法,但她说不出来,受困于受教育程度,她的很多话更类似没有缘由的胡言乱语,只是抛出一个她自己的结论,于是李嘉音更想去了解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