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萧逸面无表情地睥着她,“本王没有家人,自然体会不了公主口中的情义。”
“那你母亲呢?”她小心翼翼地探问。
“死了。”他面色冷漠阴骘,声音平淡:“我出生当晚,被她夫婿一把火烧死了。同时扔进火场的,还有我的双生妹妹。”
暮汐看着他没有表情的脸,心如同被一只手攥蓦地紧了,轻声问:“她夫婿……是你父亲吗?”
凌萧逸眼中漫起冷酷的浮光,“老东西是我名义上的父亲,也是最恨不得我死,又不得不栽培我的人。”
老东西是大奚末代国君,被联军灭国诛族,皇子俱被杀害,自己也被阉割成废人,再不会有后代。
这才留下他苟延残喘,当作一粒复仇的种子送给“兵圣”接受地狱般的熬炼。
“公主还想知道什么?”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语声寒凉:“不必费心试探了,本王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杀人如麻狼心狗肺,是个彻头彻尾的邪魔恶鬼。”
暮汐轻轻将头靠在他胸前,小手沿着他的腰线在身后勾住,软声道:“以后我给王爷做。四季常服,衣帽鞋袜,都由我来做,也只能有我来做,王爷不许再穿别人的。”
凌萧逸垂目看着她,半晌才慢悠悠地说道:“我以为,你会有话跟我说。”
“有啊,”她微笑地看着他,踮起脚尖,温柔地贴着他微凉的唇角:“把外袍脱了,我得给你量尺寸,眼看着天气转暖,再不动针线,薄袄就来不及做了。”
凌萧逸深望了她半晌,才伸手将她拦腰抱起,走向床榻,“想必还是公主用手亲自丈量来得准些。”
夜色沉沉,暮汐抬眼看了看他酣睡的面容,浓密的睫毛垂下,掩住了冷戾的双眸,毫无戒备的松弛面容,竟有种孩子般的纯稚。
脑中浮现出他关于身世的只言片语,云山雾罩的几句话,却让她潮难平,泛着丝丝缕缕的心疼。
他说生母死了,养父仇视他入骨,师父凌虐苛待。
那他父亲呢?这样仙姿玉貌的俊美模样,这样天姿卓绝的天生战神,会有着怎样一位出类拔萃的父亲呢?
她轻手轻脚从他怀中抽出身子,合衣起身,来到里间桌案前,轻轻拉开抽屉。
那封表哥的家信压在书卷最下面,她抽取出来,借着烛光又逐字逐句细读了一遍。
都是些家常的问候,还细细念叨了些教她注意寒暖起居的琐事,春风化雨间无微不至的关怀。
暮汐心中涌起一阵潮暖。
这样寒冷的冬夜,对家人的牵挂和惦念随着这字里行间的温言软语放大了好多。
她
目光无意中扫向凌萧逸适才沐泽时,摘下的白色串珠。
她脑中浮现出他坐在案前,不紧不慢地逐颗盘着骨珠的样子,脊背上滚过一阵寒栗。
她稳了稳心神,伸手为自己倒了一盏茶。
每一颗珠子都是一条鲜活的性命,是一位亡国之君的血泪。
暮汐知道,她没办法做到无视大虞家人们的性命安危。
那里是她的家乡,是她自小长大的地方。
她的记忆中,大虞君王贤明、百姓良善、官员风骨,至少在凌萧逸的铁蹄没有践踏那片富庶安宁的土地前,百姓过着安居乐业的生活。
烛光下手串柔润的光泽刺伤了她的眼。她手一抖,茶盏漾出几滴水,溅落在信纸上。
淡淡的字迹从洇湿的纸背面透出来,暮汐的视线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