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老话说得好,人怕出名猪怕壮。这猪长壮了就要被杀,人出名了便难免遭来不怀好意的惦记。“文革烧烤”只花了一年半时间,不仅火遍了整个晋原城,竟然连北京城都有人开始惦记上了。这话不假,前前后后已经有四波北京人来找高革和何文,商量在北京开加盟店的事情。
“我们考虑一下,尽快给你答复。”高革对每一个来人都这样说。
高革和何文之前确实没想过加盟连锁店的事情。他们考虑的是不久的将来在晋原城里再找一个合适的门市店盘下来,把三店开起来。不过听了第一个北京城来人提到加盟开连锁店的想法,两个人都豁然开朗。这确实是一件好事,不过是把店名借给人家用一用,自己不用经营出力,一分本钱也不用掏,每年就能有一两万的收入。白送上门的钱,干吗不要。高革对来人说需要考虑,不是考虑是否同意外人加盟,而是考虑怎样把加盟的事宜做得周全。高革轮休的时候,就去肯德基、麦当劳、星巴克、辣怪鸭店里转悠,跟店长套话加盟的事情。何文轮休的时候,也出去转悠,去耐克、阿迪达斯,也去乔丹、李宁。
这天,何文转了两家李宁、一家阿迪达斯、一家耐克,返回二店时,发现店外停放了十几台摩托车,店门敞开着,店里有骂人声传出。
何文拨开围在店里的十几个人,才看到刘梅躲在结账台后面,脸色煞白,浑身发抖。
“今天不是休息吗,你怎么来店里了?”
刘梅说:“我在家闲不住,寻思过来收拾一下卫生,结果他们就闯进来了。”
何文环视围着的人群,有染屎黄色头发戴银耳钉的,有光着膀子胳膊上文两条蛇的,有穿了鼻环瘦得跟麻秆似的,还有一个一脸横肉左眉骨斜向一条三四厘米长刀疤的。不必多说,这是来找碴儿闹事的。
“兄弟几个先坐,有话好说。”说完,何文给刘梅递一个眼神,示意她进后厨,“快去烧水,给泡壶好茶。”
“少跟我扯犊子。谁他妈的是你兄弟。”刀疤脸啐了一口老痰在地上,斜了一眼何文,“这里你说了算呗?”
何文说:“我是这家店的店长,有话您说。”
刀疤脸言简意赅,三五分钟便说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按照刀疤脸的说法,前一天晚上七点多,他领着两个小弟来何文的店里吃烧烤,九点多离开。晚上十点多,三个人开始拉肚子,一晚上拉了十几趟。他怀疑是店里的肉不干净,还说早上去医院检查,检查结果是食物中毒。
“哥儿几个昨晚是坐在哪个位置?”何文问道。
刀疤脸怔了一下,回身指着角落里靠窗的位置:“那儿。”
何文快速滑动鼠标,翻看前一晚的监控录像。“您是不是记错了,我看了监控,昨晚哥儿几个没来我家店里。”
刀疤脸脸上的横肉上下跳了几下。“监控?什么监控?我说昨晚来了就是来了,不服怎么着?”
何文赔笑,说:“没那个意思。这样,刚才不是说早上去医院检查了嘛,化验单能给我看看不?”
“去你妈的,说去医院了就是去了,爱信不信,凭什么给你看化验单?
你他妈的算老几?”刀疤脸身后的蛇文身平举着一根擀面杖大小的铁棒子,指着何文骂道。
“去你妈的。”潘老二突然从卧室出来,手里提溜着一把菜刀,刀刃对着蛇文身。“你他妈的算老几?”说着,哐的一声,菜刀一角砍进了柜台的木板上。
屎黄头发摸了一下右耳钉,往前蹭了一步:“怎么着,就你俩还想跟咱们比画比画?”
“不信你就试试。”潘老二瞪圆了眼睛,目露凶光。
何文伸开手臂,把潘老二拦在身后,朝着刀疤脸说:“我们做生意的,不想惹事。以后这生意可能还得靠大哥您多照顾。今儿这事您给拿个主意,看赔多少钱合适?”
刀疤脸瞟了一眼潘老二,顺带着瞅了瞅他手里的菜刀,咽了口唾沫。
“咱们不差钱。三万五万的根本不放在眼里。你这店我大哥看上了,给你二十万,两个店归我大哥,钱你拿走。”
说完,刀疤脸又瞟了一眼潘老二手里那把菜刀,说:“不急,给你们五天时间,好好考虑考虑”。之后,便领着蛇文身、屎黄头发、鼻环瘦麻秆几个人出了店门。一阵摩托车的突突突声过后,人就不见了踪影。
“报警吧,他们这摆明着是要明抢。”夜里,何文和潘老二去找高革商量刀疤脸的事。何文算了一笔账,仅仅是盘下二店就花了二十九万,加上重新装修花了五万,加上大半年来那个地段一平方米房价上涨了六百多,光是店面价值就将近四十万。而且二店每个月净利润都在三万五以上,这样算下来,刀疤脸提出的二十万条件可不就是明抢嘛。何况还是想要用二十万买两个店。
高革说报警没有用,先等等看。他的分析是,监控录像的证据不足以让警察抓人,毕竟对方并没有实质性的违法犯罪举动。即便公安局立了案,最多就是给对方以警告。可警告之后呢?这个梁子就算结下了。高革和何文是做生意的,在明处;对方是社会混混,在暗处。一旦跟对方结下梁子,恐怕往后的生意就难做了。潘老二也不同意报警。潘老二不同意报警,倒不是因为想到了高革想到的这一层,而是纯粹因为虎。对方还没怎么着就报警,这就有点儿像小学生遇着屁大点儿事情都要去告诉老师,忒没出息。
潘老二之所以小学没毕业就辍学了,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被他欺负的同桌三天两头去老师那里告他的状。他嫌同桌窝囊,嫌老师絮叨,索性就退学了。
如今遇着有人要来踢场子,还没怎么着就报警认怂,这不是他潘老二的做派。
“别瞅他们人多,真打起来,没几个敢下死手的。”潘老二说。
“打架这事不要想。不能为了钱把兄弟折进去。不是说给五天时间考虑嘛,咱先走一步看一步。”高革说。
很快第六天过了,什么事也没发生。第七天也没人来,没事发生。第八天、第九天也是一样。何文在心里嘀咕,看那天的架势,不像是开玩笑。
谁会无聊到开那种玩笑。潘老二的解释则是,他砍在柜台上的那把菜刀起了作用。那些嘴上还没长毛的家伙,都是欺软怕硬的货。
第十天一早,何文开了卷帘门,发现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