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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第1页)

人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话确实说得有道理。因为一只小小的蚂蚁,陈家村挨家挨户奋斗了十几年攒下的本钱,全都付之东流。何文他爸种了两茬人参,又种了四年木耳,加上种地卖粮,辛苦攒下的三万块钱,一分钱没给剩下。何文家的三千块钱也给搭了进去。何文他妈因为急火攻心,大病了一场。这一病,在医院躺了半个月,回家在炕上又躺了三个多礼拜。

等终于能下了地,比病之前瘦了将近三十斤。本来就不胖,这回瘦得几乎脱了相。

虽说因为这么一场骗局,存款一夜回到了解放前,但终究还是有值得庆幸的事情。何文他爸关起门来跟何文他妈说,早先何成伟不叫他们拉别人入伙,那时候何文他妈还一百个不乐意,说为啥送到手里的钱不挣,偏要帮着揣到别人家的兜里。这回看来,多亏当时听了何成伟的话。即便是这样,村里还是有人私底下把养蚂蚁受骗的屎盆子往何文他爸妈头上扣,说那个李诚跟何文家有亲戚,村里第一个养蚂蚁的又是何文他爸,要不是他先养了蚂蚁挣着了钱,大家伙儿也不会跟着干。如是种种。如今想想,当时要是脑子一浑,这会儿还不得被全村人戳脊梁骨,骂祖宗十八代。想到这里,何文他爸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何文他妈病了的一个多月时间里,许小蒙在医院陪过她一个晚上,然后就再没去,说是得在家里看孩子。到了周末,仍然去城里看何文,每个礼拜五都去,在城里住两个晚上,礼拜天晚上回来。有一次礼拜天晚上也没回来,而是到了下一个礼拜的礼拜二晚上才回来。

又是一个礼拜五,许小蒙一大早就坐车进城看何文去了,孩子丢给何文他妈带着。太阳偏到西山山梁上的时候,何文他妈把孩子哄睡,在厨房生火做饭。火刚点着,屋里电话响了。何文他妈进屋接了电话,是何文打来的。何文在电话里说话有点语无伦次,说了老半天,他妈大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是如果许小蒙回家了,她要是想抱孩子走,一定不能让她给抱走了。何文他妈问到底出了啥事,为啥不能让孩子他妈抱孩子,何文喘着粗气说,反正就是别让她碰着孩子就是了。说完,便挂了电话。

何文他妈让何文这一通电话搅得心神不定,根本没心思去做饭。灶坑里的火因为没续柴,柴烧完便灭了。孩子本来刚睡着,让何文的一通电话给吵醒了,咧着嘴哭个没完没了。何文他妈一边抱着孩子一边琢磨刚才的电话,越琢磨越觉着怕是要出啥事。她把何文给她打电话的事跟何文他爸学了一遍,何文他爸给何文打电话,电话通了,但是一直没人接。隔一个小时再打,还是没人接。老两口晚饭也没吃,在炕里坐着,一晚上几乎没合眼。

第二天快晌午的时候,何文回来了。

何文他妈说:“你咋回来了?”

何文说:“许小蒙回来过没?”

何文他妈似乎察觉出来事情的严重性。何文跟许小蒙结婚以后,从来不直呼她的名字,要么唤许小,要么就唤媳妇,直接唤许小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她昨天不是进城里瞅你去了吗?到现在一直没回来。到底出啥事了?”

何文瞅了几眼他妈怀里抱着的孩子,别过脸长出了一口气。

何文他妈说:“到底出啥事了?你倒是跟妈说呀!我跟你爸昨儿晚上因为你打的电话,一晚上都没睡。”

何文说:“她他妈的昨天就不是去看我的,她是去偷汉子,在城里找了一个小白脸。”

何文他妈被何文的话给惊着了,瞪圆了眼珠子,老半天才说:“这,这话可不敢瞎说。你是听谁说的,还是你亲眼瞅见了?”

“我把她跟那个男的堵被窝里了。”说完,何文别过头,狠狠地跺了一下脚,蹲下身子,头低得几乎触到了地面。

事情是这样的。

礼拜五上午九点多,许小蒙就进了城,到十二点十几分的时候,才到何文念书的技校门口。何文只剩不到三个月就毕业了,课程基本都已经结束,大部分时间都是学生们自由活动。有人自己找地方实习,有人钻网吧里白天黑夜地打游戏,有女朋友的出去逛街。何文也打游戏,不过不常去网吧。不常去网吧,不是他打游戏没上瘾,他和很多年轻人一样,被那些从来没接触过的网络游戏一下子就吸引住了,就好像一块磁感超强的吸铁石,把所有的铁钉、铁块、铁屑都牢牢地吸附住。何文也是一根被吸引的铁钉,不过他把自己钉在了牢固的木板上,钉在了坚硬的墙壁里,让网络游戏那块大吸铁石吸不走。何文能够有这样大的毅力克制自己,其实是为了许小蒙。去网吧打游戏,光是上网,一小时两块钱,一天下来,少说也得二十几块钱。何文舍不得花那么多钱在网吧里,如果非要把这钱花出去,他到宁愿把钱花在许小蒙身上。

何文知道许小蒙那天会去学校看他,前一天晚上,许小蒙给他打了电话,说他妈还让她给他捎了一套新衣裳。跟往常一样,何文九点半就在学校门口等许小蒙,许小蒙每次也都是在那么一个时间前后不出十分钟就到。

可那天,何文一直等了两个半小时。何文性子躁,要是在往常,早就等得不耐烦了,甚至会操起电话抱怨几句。不过那天何文心情好,耐住了性子。

心情好,一来是他给许小蒙买了一条银项链和一对银耳坠。结婚四年多,何文一直没给许小蒙买过项链、耳环、戒指之类的饰品,内心里多少是有愧疚的。何文有一天在大街上闲逛,在一家银饰品店的橱窗里瞅见了那条银项链和银耳坠,觉着好看,就省吃俭用了一个月,省下一百三十块钱,把它们买下了。何文觉着许小蒙瞅见它们的时候,一定会嘴里说着“你买这干啥,挺老贵的,我又不愿意戴”,脸上却掩饰不住高兴的神情,两只手也忙着把项链戴上,还问何文好不好看。二来是何文已经有差不多一年时间没碰他媳妇身子了。许小蒙怀孕十个月,完了又坐了一个月的月子,再完了虽然进城瞅过几次何文,可每次都说不舒服,而且每次都好像有天大的事情等着她,便急急忙忙就走了,没在何文那里留宿,甚至没给何文去小旅店开房的时间。何文觉着这回她瞅见了银项链和耳坠,一高兴,说不定就让他碰了。

许小蒙是从一辆黑色的奥迪车上下来的,看车牌子,是抚顺本地的号。

她下车的时候,一个穿花衬衫、灰色休闲裤的男人从驾驶室里出来,跟她拥抱了一下,完了回到驾驶室开车,她向车里的男人挥手。车子当然没有停在学校正门口,而是停在了学校门口左侧大约三十米远的路边。这个距离并不远,足够何文把两个人的亲昵动作,甚至是脸上的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何文甚至从许小蒙嘴唇的翕动判断出来,她跟那个男人约好了一会儿见面。

“来了?”何文说。

“嗯。”许小蒙回答说。

何文说:“怎么才过来?还寻思你今天不来了呢。”

许小蒙说:“早来了。出车站的时候,碰着一个朋友,非拉着我跟她去逛街。我就跟她去了。”

何文说:“啊。碰着朋友了。男的女的?”

“女的,我小学同学。今天从清原过来买衣裳。刚才她把我送到这儿,就自己走了。”许小蒙瞅着何文,说:“你该不是一直就在这儿等着了吧?”

“没。等了半个多小时,没瞅着你,就回宿舍了。这会儿饿了,刚出来准备去吃饭。”何文说。

“我也逛街逛得饿了,走,吃饭去。”许小蒙转过身,朝着她跟何文经常去吃饭的那几家饭馆走了过去。

许小蒙要了一盘熘肥肠和二两米饭,何文从隔壁的米线店里端过来一碗米线。两个人各吃各的,都埋着头吃,没有交流。饭快吃完的时候,何文先开了口。

“今天在这儿住不?”

“不行,我得回家看孩子呢。”许小蒙抬眼瞅着何文,“再说,你妈病刚好没多长时间,我得回去照顾她。”

“哦。”何文应了一声。

吃完饭,许小蒙把何文他妈让她捎来的衣裳拿给何文,陪何文闲扯了几句,其间看了两次手机上的时间。第三次看手机,便起身说得走了。何文送许小蒙出了饭馆的门,许小蒙一个人走了。何文已经记不起来是从啥时候开始,许小蒙不再让他送她去车站了。以前都是她黏着他送她,后来突然有一天黏性失效了,不让他送,而是看着他进了校园,她一个人离开。

至于这个突然来的一天,何文想了老半天,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是哪一天。

何文在饭店门口瞅着许小蒙走开,不多久她又转身回来,走到何文跟前,在何文的左脸蛋上轻轻地亲了一口,然后又转身离开了。

这回是真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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