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碧君往后视镜里看一眼,傅聿城坐后座上很沉默。大抵他察觉到她的动作了,立即从几分颓丧的状态里打起精神,挑了个话题,不让气氛冷场。
梁碧君在心里判断,假以时日,倘有事业傍身,傅聿城这人一定能进退合度游刃有余,毕竟在章评玉那不动声色的压力之下,还能维持体面,既不唯唯诺诺,也不过分殷勤,不是一件多容易的事。
“这顿饭,是不是吃得挺难受?”梁碧君笑了声。
傅聿城对梁家一家人印象都挺好,哪怕是章评玉。当其位,很多事不能意气用事。易位而处,他完全能理解章评玉的做法,自己家徒四壁两袖清风,喊两句口号就能哄走养了二十四年的女儿,这和空手套白狼有什么区别?
傅聿城也没否认,笑说,“来之前我有心理准备。”
“阿芙从小性格如此,想要的东西,一刻也等不得。结婚是大事,是该审慎些。”
“我明白。”
“梁芙跟你说过,她准备留团当舞蹈老师的事吗?”
傅聿城顿了一下,“……没有。”
梁碧君了然,“她这几个月的状态,大家都不敢过多询问。结婚的事,也是她主动提的?”
傅聿城笑了笑。
“……阿芙做的决定,我看是很难更改的。你梁老师把她宠成要风得雨的性格,现如今再出面干涉她的选择,已经晚了。所以你也别担心,到时候一定是他们妥协。今后,你多担待阿芙……”她顿了顿,没把自己的担忧全盘托出,“……倘若遇到什么困扰,可以来找我。”
梁家别墅里,梁庵道哄好了章评玉,又上楼去找梁芙。
敲门进去,他家闺女正趴在床上翻杂志,他走过去,拉出梳妆台前的椅子坐下。
“你跟我妈达成攻守同盟了?”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火力收着点儿啊。”
梁芙笑了声,歪着头打量梁庵道。他年过半百,一种岁月沉淀而出的温文儒雅,年轻时候则是另一种玉树临风,听章评玉说,那时候他刚做讲师,院里院外的女学生能把整间阶梯教室堵得水泄不通。这位旁人眼中威严和随和并存的法学院教授,在家里却没有摆不起半分架子。
“阿芙,你做这个决定不是心血来潮?”
“当年你跟我妈不也是交往了两年就结婚了吗?”
“我们那时候不一样……”
“嗯,你们是奉子成婚。”梁芙笑嘻嘻道,“……好歹我是走正规程序呢。”
两句话说得梁教授很没面子,“我们是订过婚的……说你,别往我们上一辈身上扯。”
跟梁庵道,梁芙一般都能好好交流,“我妈那时候嫁给你,你不也一样一穷二白,到我这里就双重标准。”
“你说得对,到了我这个年纪,焉能知道傅聿城的成就不会比我大?”
梁芙眼珠子一转,将杂志一合,翻个身从床上爬起来,盘腿而坐,托腮望着梁庵道,“您是答应了。”
“我答应,但是,我认为不要急于一时。你们可以先把婚给订了,过个三四年……”
“三四年?!”
“三……三年?”
“顶多半年。”
“……两年?总得等傅聿城工作稳定下来。”
“您当是买衣服讨价还价呢?”梁芙笑说,“当年你做了那么不好的表率,怎就那么有信心我不会有样学样?”
梁庵道颇感头疼,“……那你说想什么时候?我们已经让步了,你也得拿出诚意来。”
梁芙思索片刻,“傅聿城马上读研三,他在我师兄那儿实习得很好,拿到offer应该很简单。工作定了,他也就只剩下毕业论文的事。我觉得,他一毕业我们就办婚礼吧。”
“是不是略有点仓促?”
“不仓促啊,正好这一年时间,我就用来筹备婚礼。”
“婚房,办婚礼的钱……这些问题你想过吗?”
“我出呗。”梁芙语气十分理所当然。
“你觉得小傅能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