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冷气打得很足,顾文宣觉察到梁芙似有些不舒服,便让她找个地方休息,剩下他去应付。
梁芙取了些食物,到了室外临湖的露台上。脱了鞋,脚踩在水磨石的地砖上,叉子叉一粒草莓送进嘴里,正食不知味地吃着,身后有一人喊她:“梁芙。”
梁芙转过头,映入眼中的一张脸,几分熟悉,又有几分陌生。
她愣了一下,一下恍惚,不甚确定地喊出一个名字:“……卫洵?”
男人穿裁剪合身的深蓝色西装,头发理得很短,耳骨上好几枚银色耳钉。已经没法与记忆中那个额发盖着眉骨的桀骜少年完全重合,只在他笑的时候,依稀还有一点往日的模样。
一瞬间,梁芙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种情绪更多。
倘若早个大半年碰见他,自己必然震惊之外出离愤怒,现在仿佛只觉得感慨。
兴许能替他找的理由早就找过了,解释不了一个人为什么能在另一人的生命里彻底人间蒸发,除非故意。
后来只是硬撑一具空壳,不信自己输了。
而今,那具空壳也已被她舍弃,所有过往一把飞灰,风吹就散。
她盯着他脸看了半晌,试图搜罗哪怕一丁点儿的震惊或是激动,然而没有半分波澜。
卫洵向着远处看一眼,“一起走走?”
“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她示意他看自己的高跟鞋,“走不动了。”
卫洵在她身旁坐下,沉默看着她。
梁芙起初觉得填饱肚子更重要,被他盯得有点不自在,觉得自己是不是不礼貌,便把吃了一半的纸杯蛋糕拿在手里,对他说:“你刚来?刚才大厅里人我都见过一圈,没看见你。”
卫洵笑意很淡,“我在这儿工作。来得比你早,看见你,我就躲了。”
“为什么?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二月份,你演出的时候,我去看过。”
梁芙看他一眼,略有些惊讶。那场演出虽然对她意义重大,但论传播范围实在有限,卫洵能知道演出信息,多少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梁芙笑说:“既然去了,怎么不跟我打声招呼?”
“我在那儿碰见了一个人,他让我来见你一面,了结你的心结。但是似乎……”卫洵打量着她,他眼狭长,倘若不笑,总有三分邪性,让人想到年轻时候的黄秋生,“你的心结已经不存在了。”
梁芙却在注意另外的重点,“你碰见了谁?”
卫洵一直看着她,没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变化,从微讶,到感慨,到混着三分尴尬的平静,再到此刻的激动,却不是为他。
缺席太久,这故事里,果然早就已经没有他的名字,甚至连他缺席的理由也已经不再被人耿耿于怀。
卫洵垂眼,笑了笑,“还能有谁,你老公傅聿城。”
梁芙一愣。
似给水泼了半身,清醒的凉意一直浇到心底,变成一种困惑的愕然,不是确然的困惑,只是不敢去细想:
关于卫洵的事,傅聿城早就知道了?多早?
知道了为什么不来问她?他一直背着这心理包袱与她生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