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盛知道光靠这一点无法蒙混过关,精明强悍如威远侯,莫说区区反复无常的寒症,就是只剩一口气在,也能在沙场上杀得敌人有来无回,默了默,只得坦诚:“此事你当避嫌,不宜牵涉过深。”
戚寒野的眼睛忽然间变的影沉沉。
雍盛心想,终究还是到了这一步。
“那些人说的话,你到底是听进了耳里。”
戚寒野紧涩的语声一点点染上外头池水的寒气,尽管时已近夏。
但他的骨头早就被汹涌寒意浸出了邪性,一接近潮气,就脆了,裂了,碎成冰冷的齑粉。
雍盛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他放下杯子,心存侥幸,伸长手臂去握记忆中那温冷修长的手。
“戚寒野。”他用这辈子最温柔的嗓音,近乎乞求地道,“这次你就让我一回,好吗?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不想眼睁睁看你涉险,别走。”
戚寒野却残忍地拂落了他,瞥了眼那只被宠养得油光水滑的鹦鹉,失了血色的唇扯出锋利的角度:“阿盛。”
他道:“你喜爱我,就如同喜爱这只鸟。”
“你予它珍馐美馔,予它锦绣绸缎,也予它黄金牢笼。”
“在铰了它的飞羽之前,你可曾问过它,愿意留下,还是愿意翱翔长空?”
雍盛的手颤了颤,他望着对方,感受到二人之间的裂缝正走向无法弥合,痛苦拉扯着他缩紧的心脏,使他不得不竖起全身的刺来捍卫濒临溃败的防线:“平叛的将领已定,敕旨已降,绝无更改的可能,你与其在这儿费尽口舌劝朕转圜,让朕放你远走高飞,不如趁早筹谋,待戚长缨一干人等获咎伏诛,你如何自证清白与她摆脱干系!”
“你如此坚决,扪心自问,是真心担忧我的安危?”戚寒野亦提高了嗓音,“还是担忧纵我前往就是放虎归山?”
“戚寒野!”
雍盛一掌拍在案上,振得碗碟匙箸叮铃当啷,安心吃着饼渣的宝爷被吓了一跳,扑棱棱飞起,撞倒了雍盛刚斟满的酒杯,又踩踏了几盘菜肴,口中叫骂不迭:“傻逼——傻逼——大傻逼——”
一时间酒液横流,杯盘狼藉,四周静得可怕。
顶着二位爷一张黑似一张仿佛乌眼儿鸡的脸,怀禄硬着头皮上前捉鸟,扑了两下没扑到,倒是宝爷一个俯冲没刹住,鸟失前爪,自个儿栽进了盛水的银壶里。
怀禄趁势捉着两只爪子将宝爷拎起,甩了甩水,用帕子将其囫囵擦干。
“你休要一再激怒朕……”被这么一打岔,雍盛额角暴起的青筋消下去不少,他深呼吸两下,颓丧挥手,“既已败了兴,就此靠岸回宫吧……”
话未说完,怀禄一声怪叫:“呀!”
雍盛腹中正一团乱麻,被这一嗓子嚷得脑子连着眼眶都在疼,斥道:“作什么大惊小怪!”
“宝宝宝……宝爷怎么好像……昏死了?”怀禄吓得结结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