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抽在身在的鞭子才结了血痂,萧瑾安收回目光跟在她身边,忍不住低声问:“那位世子爷,为何手臂上带着白?”
许是这路途实在太长,她觑了那远去的背影,语气里充满了对高门贵族的好奇:“那位世子啊也是京中奇葩,与其他纨绔还都不大一样,其母可是最受先帝宠爱的素卿公主,其父也是个大将军,只是现在一家人走得走散得散,到头来还是成了孤家寡人……”
孤家寡人……怪不得她能痛他所痛,原来他们都是孤家寡人,物伤其类罢了。
这小宫娥颇有几分姿色,在浣衣局这个四通八达的地方难免动心思,她手肘拐了拐若有所思的萧瑾安:“你可别打那位世子的主意啊,攀高枝也是要有命才能攀上的。”
她见这不开窍的萧瑾安面露疑惑,看了前面一眼把声音压得更低:“那位啊,被月霞郡主看上了,郡主脾气不好,以后你要是撞见了,就跑得远些。”
世子脆弱的神情还历历在目,萧瑾安轻声道:“那他和郡主完婚,不就不是孤家寡人了吗?”
小宫娥比她早来一个月,网罗了不少消息以备不时之需,她见萧瑾安虽姿容清丽出众,却一点主意也没有,每日只知道被使唤得团团转,连善恶都分不清……
既恨铁不成钢,又喜欢她这份老实巴交,便自以为大发慈悲地给她指了条明路:“你管他和郡主干嘛,听说他心有所属,不过恐怕家世大不过郡主,不然早就成婚了……哎呀那世子虽然皮相是个顶好的,但你这样的还是和朝官,或者运气好些能得皇子青睐,弄个通房还是比较容易的。”
萧瑾安不置可否,只笑道:“多谢姐姐提点。”
小宫娥嘟囔着“不开窍就只能伺候所有人”,快步跟上了前面。
萧瑾安对伺候谁完全没有想法,那双眼睛在她脑中久久挥之不去。
若是笑起来,那双眼睛会是什么样子呢?
罢了,她缩了缩手,既然擦肩而过,那就别再妄想,如何保全自己熬过这个冬天才是要紧事。
没过两天,那小宫娥真就被一个垂垂老矣的四品官员看上,美滋滋地收拾铺盖离开了浣衣局。
她离开了不要紧,只是这一档子事给浣衣局中的嬷嬷们敲了警钟,对那些颇有姿色的婢子更加苛刻,嘴上更是毫不留情。
“别以为你们都有彩衣的好命,若是攀错了主子,死在哪口井中都不知道!”
瞿嬷嬷面有厉色地甩了甩鞭子,跪在萧瑾安身边的小丫头被破空的风声惊吓,怕得跪歪了身子,下一刻鞭子便实实在在地落在了她身上,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跪好了,你着什么急?你们都给我老实些,别再干那些狐媚子才干的事,传出去怪我治下不严,我担不起这个罪名!”
萧瑾安听着小丫头哀哀的求饶声,她细瘦得像根没来得及长开的豆芽菜,身上本就没什么肉,一鞭一鞭抽在骨头上,咯咯作响。
人命如草芥,这就是宫中的规矩。
位卑言轻,便无人在意,都是一样的血肉,一样的口吐人言,却分出了贵人和狗的区别。
鞭子抵着她的下巴令她抬起头来,嬷嬷阴狠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似笑非笑:“总说你是个傻的,我倒真不知该不该盼你傻了。”
她指尖的肉掐进掌心,露出个谄媚的笑:“为嬷嬷做事,傻不傻都自有一番道理。”
嬷嬷愣了愣,突然大笑起来,握鞭的手拍在她脸上:“好好好,你倒是伶俐,今后就让我看看你有多伶俐吧。”
浣衣局有十二道墙,三扇大门,四位当家。
小丫头被拖下去,血腥味仍缠绕在萧瑾安鼻尖。
她看着拍拍手潇洒离去的嬷嬷,心想有朝一日,我定要离开这里,那十二道墙,我要一道一道砸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