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天台,架阁库。
陈灵之为任元轻声细语分解道:“从事后诸葛的角度看,任公很像是皇上打压功臣和士族的一把剑,而且他立身正、名声好,可谓无敌神剑。”
“这种人通常没有好下场的。”任元轻叹一声。
“是。”陈灵之颔首道:
“天监二年,北朝入侵司州,攻势十分猛烈,城内人甚至要背着门板汲水,不然就会被射死。刺史蔡道恭向近在咫尺的曹景宗求援,曹景宗却坐视不理,还耀武扬威的出游打猎,最终司州陷落,蔡道恭以身殉国。”
“消息传回京城,朝野哗然。任公便弹劾曹景宗畏敌避战,延误军机,致使司州陷落。皇上也很生气,便对曹景宗免官夺爵,令其在家反省。”
“结果此时北朝中山王元英南侵,临川王临阵脱逃,导致洛口大败,局势危急万分,皇上不得不重新启用曹景宗,与韦睿都督诸军二十万救援钟离。”陈灵之接着道:
“然而曹景宗却称病不出,又私下对前来问疾的内侍说,他是忧谗畏讥,神思不属,所以不适合领兵。”
“哼。”任元不禁哂笑道:“什么忧谗畏讥,不过是为了趁机报任昉的一箭之仇。”
“没错。”陈灵之点头道:“也不知是有人在背后串联,还是任公真的犯了众怒,王公士族很快群起而攻之,大有‘任昉不去,国之将亡’的架势。”
“结果皇上顶不住压力,为了大局,只好把任公调离朝廷,外放为新安郡守。”陈灵之接着道:“皇上曾亲口对家父说,过一两年。就把任公招回来,他俩一内一外,一起监督官员。”
陈灵之接着感叹道:
“家父也十分钦佩任公,常说他是这浊世中的一股清流,腌臜官场中难得的好官。”
“在新安当太守时,他享有八百石公田,却只取其中的五分之一,其余都用来救济乡民。遇上灾荒,便用自己的俸米熬粥赈济灾民,救活两千多人。”
“由于灾年,有些人家生下孩子便弃养,任公严令禁止弃婴,否则与杀人同罪。并给孕产妇女供给费用,帮她们渡过难关,因此而活下来的孩子多达数千。全郡官民都认为遇上了百年未有的德政,对任公十分尊重。”
“看来这时代还是有好官的。”任元也十分钦佩,尤其是让那些脏心烂肺的贪官污吏一衬托,就更显得任昉形象无比高大了。
“可惜在新安不到一年,他便去世了。终年四十九岁。”陈灵之惋惜一叹道:
“去世时,他家里只有桃花米二十石,没有任何钱财。他还留下遗言,不许家人带走新安的任何一件东西,所以不接受任何馈赠。最后下葬时,棺材是用杂木做的,装殓用的是平时旧衣服。新安人都很悲痛,百姓们自发给他立了祠堂,每年按时祭祀他。”
“皇上听到他的死讯时,正在吃西苑绿沉瓜,立时把瓜扔到盘子里,悲痛难禁。屈指算了算说:‘任昉过去常说怕活不到五十,结果死在四十九,他知道自己的气数啊。’当天就为他举哀,哭得很悲痛。追赠太常卿,谥号‘敬子’。”
说完,陈灵之压低声音道:“这只是公开的信息。实际上,皇上闻听任昉死讯当日,便命家父秘密调查任公的死因。”
“有结果吗?”任元不抱多大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