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雨,地上很快开始积水,严瑞把手机收起来,刚刚走出机场。
阮薇没用太长时间就到了墓园,只是一阵雷阵雨,一会儿之后雨势又转小了,她刚好带了一把黑伞,打起来顺着石路往里走。
南省几座墓园大都建在城外,安南这里背靠一整片树林,环境清幽。一到阴雨天更显得安静。阮薇抬头去看,绵绵细雨,明明是白天,天色却沉得让人透不过气。
她走在一段下坡路上,左右苍松翠柏,这里是长眠之地,总有它兀自岑寂的能力。雨水洗出一片沉甸甸的气氛,透着墓碑林立的影子,每一座墓碑都是一个终点,因而人一走进来,目所能及都是凝固的青灰颜色,像一幅淡漠的画,一草一木都和隔世喧嚣再无关系。
人只有在直面生死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心在什么地方。
她很想叶靖轩,每走一步都在想。
阮薇顺着那条路慢慢走了很久,仿佛永远没有止息,从头到尾,她要一直走到回忆里。
这一路阮薇都很平静,她当年修完这座墓就离开了南省,她亲眼看叶靖轩中枪,并未想过他还活着,因而也从未想过会回来把墓推平。
这三年她经历过太多意想不到的事,什么都熬过来了,可她走到叶靖轩的墓前,还是震惊得站也站不住。
他的墓……被人完全打开了。
土和墓碑全都翻在一旁,这里本身就是座私人空墓,如今场面凌乱不堪。
阮薇第一反应就是后退,迅速往四周看,零星的雨还在下,触目所见只有苍柏。
她慌了神,没想到会是这样,于是扔开伞,勉强逼着自己弯下腰往墓地里看,试图找回当年自己埋下去的东西。
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地上的土混了雨水,渐渐泥泞不堪,她努力用手把墓碑擦干净,却越来越看不清,最后她急了,转身向外跑,想去找守园的人问清楚,却突然看见甬道东边有条供人休息的游廊,野生的藤蔓植物遮天蔽日,几乎把它完全遮盖起来,只有一条细微的空隙,露出叶子之间的人影,可她还是看见了。
阮薇顾不上腿上的泥,一步一步往游廊里走,明明有那么多种可能,但最后阮薇还是试探性地喊了一个名字:“靖轩?”
没人回答,但那影子动了动。
她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绝对不能让叶靖轩看见这里,一切都只差这一步,她把这座墓推平,就能把她的心埋起来,从此她就可以离开前半生的一切,安心远走。
可偏偏就在今天,她回到南省,就像撞在网里的鱼,一步逃不掉。
阮薇最终还是走进游廊,发现那人果真是叶靖轩。他靠着柱子半侧过身,弓着背不知道怎么了,手死死握紧。
几步路的距离,阮薇已经泪流满面,她在叫他,可叶靖轩没回应。她跑过去扶住他肩膀,却发现他头疼到睁不开眼睛,整个人痉挛得不能动。
阮薇一下心都揪起来,抱紧他试图看清他怎么了,可叶靖轩疼得控制不住往下倒,阮薇扶住他,她根本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他也不肯让她问,上一次她在医院就看出不对了,可是……
她突然意识到,叶靖轩一定病得很严重,所以才总要躲开自己。
她越想越觉得心慌,仓皇之间看他周身,叶靖轩已经不知道在这墓园里坐了多久,身上的衣服全都湿透了,胡楂明显,整个人几乎邋遢得没法再看,她认识他足足二十年了,第一次看他这么狼狈。
他疼得快要发疯,谁也不是神,人总有极限。
安静如死的环境,他身后一片细密的雨,穿不透藤蔓,可是凉风还是吹得人从头冷到脚。
阮薇捧住他的脸:“靖轩,我求你了,跟我说句话……”
她看他咬紧牙,不知道怎么办,拿手机要叫救护车,可是叶靖轩突然抬手,似乎他自己也控制不住力气,直接把她手里的包全都打翻了。
叶靖轩勉强示意她不要打电话,似乎一点点的声音都能让他受不了:“一会儿就好……没事。”
阮薇吓得不敢刺激他,抱紧他的脖子将他的脸贴住自己,流着泪安慰他:“好,好,我不叫人,你别生气,三哥,你……头疼是不是?让我看看……”
叶靖轩躲开她,伸手握紧她的手腕,一点一点用力,好像这样能让他好过一点。阮薇被他掐得生疼,忍着不说话,她有多疼,叶靖轩就比她疼十倍,直到他终于好过一点,慢慢松开手指,死按着自己的额头。
阮薇怕他伤了他自己,拦他的手,叶靖轩被她抓住,好不容易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