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股脑什么都说了,接应的人,具体的路线,可是叶靖轩似乎根本没在听。
他看也不看阿立,突然起身往外走,方晟尾随,只听见他吩咐了一句:“不管有没有准飞许可,马上起飞。”
这个时候再通知路上的人截住阮薇太晚了,他必须用更快的方式赶到沐城。
所有人脸色都变了,冲过来拦他:“三哥!不行!”
叶靖轩回身,重复了一遍:“我说马上起飞,回沐城。”
大家全都看向方晟,求他能有个办法劝住三哥,飞机起飞降落的过程最怕雷电天气,绝非儿戏。
但方晟深深吸了口气,说:“是,三哥。”
事到如今,大家没有别的办法,分列两侧静静看着叶靖轩。
他揉了揉额头,控制住自己的口气和他们交代:“都听清楚,这一次会长要清理门户,他要下手就会斩草除根。如果我输了,全家上下一个都别想跑,所以,趁着你们现在还有各自的退路,自己选吧,不愿意的人可以离开。跟我走的,十分钟之内上飞机。”
他说完扯过一件外套迅速向外走,再也没有回头去看。
他们下楼的时候福婶也出来了,她带着老宅里的下人等在门口。叶靖轩看了她一眼,说:“我去把阿阮带回来。”
福婶一点也没觉得意外,她的表情还和平日一样,准备送他出门。如今生死一线,谁也不知道自己走出下一步会有什么后果,可谁也没有停。
福婶往他身后看了看,所有人一个不少,她长出一口气笑了。
院子里树多,风一大,扑簌簌的声响异常凄厉。福婶却和平常一样,唠叨着说下雨天要当心,然后让人捧了一束紫蔷薇过来。
她已老去,和这座宅子一样,静静驻守了几十年,她把花递给叶靖轩,示意他带去给阮薇。
福婶开口的声音颤颤巍巍,几乎要被风声扑灭,可是在场的所有人却都听清了。
她说:“家里的事交给我,放心,我带人准备,等阮丫头回来就办婚礼。”
一切都和他们去芳苑那天一模一样。
叶靖轩一行很快赶往机场,私人飞机已经待命。
天气不适航,机长最后进来请示,是不是真要不顾调度塔的指示强行起飞。
叶靖轩点头不想再解释,他看着窗外一阵一阵的闪电,向后仰靠在头枕上,忽然要了一杯水。
方晟就在他身后的座位上,看到叶靖轩拿出止疼药,这一次他毫不犹豫,就着水直接咽了下去。
九死一生,披荆斩棘,只因为一个人,他就能无往而不胜。
所以他说奥德修斯不是英雄,人之所以会赢,是因为没有选择。
那天晚上,兰坊及邻近的两条街区全部戒严。原本一入夜也没人敢过那条街,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尤其这几年坊间越传越离谱,恨不得演绎出他们吃人不吐骨头的戏码,可是不管怎么说,在今夜之前,这一切都离普通人太远。
只是这一次,人人都知道要出事了,兰坊这道疤隐藏太久,早晚都有藏不住的时候。
北边的十字路口因道路原因摆出警示牌,提醒车辆绕行,但巨大的遮挡布之后停满了警车。时间越晚形势就越紧张,人人都盯着兰坊那座牌楼看,老琉璃映着月光,照出幽幽的蓝,历经时光,反而生出几分润,有人看着看着冷不丁打个寒战,它太像某种夜行生物的眼,居高临下,洞若观火。
谁也不知道这一夜什么时候才会终了,各方屏住呼吸想要等机会,可它毕竟风风雨雨在这里立了几十年,没有那么容易倒。
最奇怪的是,从入夜之后兰坊就悄无声息,大家预想中混乱的场面完全没有出现。现实不是拍电影,这条街上的路灯和以往一样亮着,远一点的院落外还有古色古香的布面灯笼,艳红的牡丹绣花,醉生梦死。
他们等了半夜也没见到血流成河。
整条街出奇平静。
朽院的门外有株百年古槐,在地下盘根错节,时间久了,将地面拱出一块凸起。当年修建兰坊的陈家人担心破了风水,大兴土木的时候也没敢挪它,放任它长,还连带把朽院以东半边围墙都降低一半,因此那地方成了一个豁口,从树的缝隙之间就能看到院子里。
如今院内只亮了一半的灯,形势紧张,陈屿和身边的亲信全部退到垂花门以内,只剩孤零零的几条小路。叶靖轩冒险赶到沐城,第一件事就是从陈屿身边下手,里应外合,围了整座朽院。
会长的人出不去进不来,但这毕竟是陈氏的地方,附近几位堂主赶过来拦下叶靖轩,剑拔弩张全都聚在院门口。
长长一条车龙,街道两侧全是人影,可惜两个小时毫无结果。
方晟往里闯,逼开挡路的人,他带了叶靖轩的话进去,意思很明显:“这是叶家和会长的私仇,用不着其他人来送死,无关的人趁早让路。”
大家心里都明白,叶三是真疯,把他逼急了,绝对会不顾警方的压力在这街上扫射。于是大家面子上忠于会长,勉强把样子装过去,就算仁至义尽,自然处处放了水。
方晟清开一条路直通垂花门,叶靖轩一路往里走,却看到陈屿正好也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