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的人是男是女,但看那只猪的体型,它能怀揣的应该只是个小孩吧。而人与猪,就这样燃烧在一起。
「你说他是怎么死的?」张瓜瓜又问我。
我仍旧摇头:「应该不是病死的吧,病死的直接埋了就好了。」
他点点头。看软组织已经烧得差不多,我们便扬着土将火扑灭了。
这样看来,猪也不是病死的,猪只是这孩子特殊的棺材罢了。
火灭后,灰烬之上摊着一堆大大小小的骨头,张瓜瓜想了想,将那只小小的头骨单独拎出来埋在了土里,他说:「这也挺好的,不然这孩子就是暴尸荒野了,我们好歹替他火化了。」
于是那年开学,我们交上了很多钢筋以及很多「猪骨」,是表现十分突出的「好学生」,只是距离前三名还有小小的距离。
木头是经过一个学期才缓过劲儿来,但我知道他一定会回归这个小集体的,因为他崇拜张瓜瓜,张瓜瓜像将灵魂系在身体之外的强大妖怪,他什么都不怕。
当然,因为有了那一次的洗礼,我们对这种人骨已经有了免疫。
3
那处拆迁的废墟一直空置着,据说开发商被拒绝强拆的居民用煤气罐炸死了,所以这烂摊子一直留在原地,那些倒了一半的墙体,像曲折的战壕。这里成了我们的秘密基地。
那天从邻居家出来后,我们用独轮车将废铁、骨头,以及屋子里收拾出的旧报纸推到了秘密基地,卸完了东西准备各自回家,张瓜瓜忽然拉住木头说:「今天的事谁也不能告诉,连你父母都不行。」
木头重重点了点头:「好兄弟,讲义气,这是我们三个的秘密。」
过两天就是正月十五,民间送灯祭祖坟的日子。
小镇里的传统习俗是这样的,除夕夜由家族里的长孙举着灯笼一路叫着家中已故长者的名字,从坟头引着领回家里,然后一家团圆吃年夜饭,大圆桌正位上空着几个位置摆好碗筷,子孙要给空着的碗夹菜敬酒说吉祥话。
到正月十五,年便算真正过完了,再把接回家的亡魂原路送回。
按规矩,这天的天黑后各家族的长辈会带着所有男丁,背上酒菜和香火,一路拎着灯笼走到坟地里去磕头,当然最重头的戏码是点爆竹放烟花,用这凡世烟火恭送祖辈的魂灵回到自己的世界。这天的烟火是整个正月里最多最漂亮的,因为大家都在无形中攀比着,谁家出手更阔气,生怕自家祖宗落了下风。而这天在坟头放的鞭炮是一定要一响到底不能断的,烟花更不能出纰漏,否则一年都将不吉利。
我们三个约好了,祭完祖坟等人散了,在木头家祖坟前会和。
月圆如盘,映着满地高高低低的坟头,坟上都摆了簇新的绢花,每座坟前都多出几个空的烟花壳子。很少有人把放完的烟花壳带走,除了我们也很少有学生敢来这里捡。这是勇气给我们的独一份的财富。
「发了!」张瓜瓜大喊着。
我从怀里掏出一捆麻绳,我们打算把十个烟花壳子捆成一串拖回去。木头硬着头皮跟在我们身后,他有些怕鬼,嘱咐我们不要走得太远。他自己则留在原地。
当即我们分头开工,寂静的夜里,三个少年像月下调皮的鬼,在一座座坟头乱窜。有时候我会忘记,我做这一切其实只是为了一张色彩夸张的奖状,我想,我是有些享受的,那种走在别人不会走的禁区的刺激和欢愉。
「啊——」
不远处忽然传来木头的呼喊,接着是一连串烟花炸响的声音。
那是一捆二十发的烟花,大约之前并没有燃放完全,被木头搬动之后又触发了剩下的火药,烟花壳已经被放倒,药筒里蹿出的火药贴着地面横冲直撞,木头被打伤了动弹不了,不断有烟花蹿出来,没来得及绽开,只在木头身上炸出一片红红黑黑的血花。
「快跑啊木头!」我喊着,发现张瓜瓜已经冲了过去,他一脚将烟花踢开,低头拉了拉木头,发现他瘫在地上,满脸血肉模糊。
「你傻啊,本能地就该护住脸啊,怎么弄成这样?!」张瓜瓜嚷。
「我想喊你们躲远点的,一抬头被炸了个正着。」木头强装坚强,在一片红惨惨中露出两颗洁白的大门牙傻笑。
「这谁家的烟花,多少发也不数着,没放完不知道啊,就这么搁着!」张瓜瓜骂骂咧咧。
木头小声说:「好像……是我家的……」
这不是好兆头,上天很快给出证实,让木头挨了炸。
「呀,糟了!」我发现被张瓜瓜踢开的那只烟花发射出的最后一朵灿烂烟火,点燃了一座坟头的绢花,挨着它的几座坟相继燃起。
「那片是我家的老祖宗的坟!」我喊着,急忙往那里跑,祖坟失火可是比鞭炮断了响烟花哑了信子更不吉利,我想今年我们家也是有些灾祸要受的吧。
火很难灭,我们急着送木头回去,我只能对着冒火的坟头磕了几个头。
我不知道,上有神明会不会原谅我们曾对生命的不敬。
4
那天回家,我差点挨了打。
父亲心情很糟,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