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龙傲天与唐逸的突破出乎晚枕预料,可仔细想想,又不那么意外。
在他们身上,一切皆有可能。
突破筑基后期,两人周身气势明显变化,一个越发温润,温润中带有冷淡,一个越发狂傲,如烈烈燃烧之火。
筑基与金丹,仅一步之遥,对于旁人来说难于跨越,可对于二人,易如反掌。
二人勤练不休,日子过得飞快,一不留神,家里的调味料没了。晚枕就剩下口腹之欲这么个爱好,唐逸又是二十四孝徒弟,自然不辞辛苦下山买些调味料和种子,他打算自己在山上种了,说来也令人啼笑皆非,好好修仙不食人间烟火,生生被弄成一日三餐种田流。山中无岁月,世上已千年。刚出苍梧,外面正值盛夏,罕见的大旱,烈日当空酷暑难耐,大地裂出道道口子,空气被炙烤的扭曲,筑基期弟子尚不得御剑,与送他们前来的仙鹤谢过,两人骑在龙傲天折腾出的龙鹰身上飞往山下,山下小镇不曾变样,阡陌纵横,牛羊成群,青草茵茵,蒙蒙白雾笼罩在群山上,遮住半个小镇,挡住烈日照晒,小镇中泉眼有灵,生出蛟类,小镇位于剑阁山下,剑阁自然对其照拂一二,阁中有神龙,真龙之血无穷无尽,送一二滴与蛟,蛟自然感激不尽,踏踏实实做起守门镇压之职,庇护这一方百姓,风调雨顺,任由外界大旱天灾,此处风吹不到雨打不着。
出了此镇,哀鸿遍野,今年大旱,朝廷无所作为,少帝软弱,奸相当道残害忠良,怨气冲天,六月飞雪七月大旱,民不聊生。
当初收留唐逸的人家还在。
婆婆身子骨硬朗,坐在门口剥豆子,她家小孙孙已经能光着屁股满地乱跑,天空一声长啸,浓烈阴影自天而降,两头巨鹰目光犀利身姿矫健,两米来长大翅一震,狂风卷起地面尘埃,双翼收拢,缓缓落地,鹰上下来两个少年,婆婆眯着眼瞧了半天,那少年走过来,弯下腰,凑到她耳边叫道:“婆婆好!”
她年纪大了,耳朵有些聋,隔得近才听得清。
“你是……小唐?”
婆婆瞧出他来,细细打量,这孩子上山有大半年不曾有音讯传来,她还偷偷掉落几回泪珠子,小唐这孩子聪明懂事,跟她小郎君可像了,没曾想,这是拜得仙师回来了?镇中之人少不得有缘得见修真者,人与兽,与灵与精还有修真者相处和睦,不会大惊小怪,以平和之心对待中这些守护他们的邻居,当初苏晚枕将唐逸托付给婆婆一家时,婆婆一家用心照顾,日常相处也是拿唐逸当家人看。婆婆迎两人进屋,两只飞鹰停歇门口那颗树下,引来村民围观也浑不在意,眯眼打盹。
婆婆家变化不大。
桑娘子在纺纱,她家丫头半大,踩着凳子将结茧的桑蚕取下剥开,最高层簸箕里一条尺长的桑蚕通体晶莹泛着玉光,慢吞吞咀嚼桑叶。每家蚕娘都会养蚕母,只不过桑娘子家的蚕母已具灵性,吐出的丝等闲兵戈不伤水火不侵,十年吐丝十年结茧,结出的茧混合普通蚕丝织了价值连城,外界抢破天去,桑娘子一家世代居住于此,破天的财富也不动心,只守着一某三分地安心过日子,此处人家多半如此,剑阁数十万年传承,养出无数仙人,仙气弥漫,加上山中连绵万里,山中灵脉无数,山下之人老者延年益寿得养天年,年轻者身强体健不染病气,风调雨顺,家中子孙也是平平安安,世外桃源不外如此。
“唐哥哥。”
桑小娘眼睛一亮,甜甜叫了声。
唐逸掏出糖来递给她,小丫头显然记得唐逸,对他颇为亲近,笑眯眯接过放在嘴里,回头含含糊糊叫桑娘子:“娘亲,唐哥哥回来了。”
桑娘子闻言抬头,面容秀丽,眼角一丝淡淡纹路,一双眼睛暗淡无光不见神采,竟是瞎了。
她望着唐逸的方向:“唐小哥?”
“桑妈妈。”
唐逸叫桑娘子桑妈妈,桑娘子对他照顾颇多。
桑娘子笑了,温婉沉静:“你回来就好。”
她一点也不会往唐逸坏的方向想,只要孩子平安就好。
唐逸心头一暖,又看桑娘子的眼睛,桑娘子是眼珠坏死,有烟火熏过的痕迹,他眉头一皱:“桑妈妈这眼睛是怎么坏的?”
桑娘子还未开口,婆婆先爆出一声哭声,泣不成声老泪纵横,满是自责:“都是婆子我的错呀!拖累了桑丫头!!”皱纹沟壑的脸上痛苦纠结悔恨,浑浊的眼中有着对往事的痛彻心扉,夕阳西下,暮色如纱,月牙半露,炊烟袅袅,蝉声与蛙声同响,远处隐约有水蛟翻身的水声,门口大人大声喊着孩子回家吃饭,成群结队跑来跑去的孩子脏兮兮满身灰尘,笑容灿烂,眼睛亮晶晶,听见喊声,与小伙伴告别不情不愿的回家,安宁祥和的村庄里,老人格格不入,哭的难以自已,好似要将一生的委屈和怨恨都哭出来。
最后还是桑娘子安抚下婆婆。
婆婆红着眼眶,娓娓道来。
“我是扬州人士,出生富裕之家,家中唯有我一女,父亲招赘,夫婿待我也是极好,可惜英年早逝,扔下婆婆与两个儿子。婆婆靠着父亲留下的薄产拉扯大两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