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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怪你,寻常人家妻妾相争才是正常,谁又能想到呢。只是她一派天真烂漫,以诚待我,我自不能拂了她的心意。”
陪嫁嬷嬷点头,兰姨娘推拒了老爷的宠爱,自然只能依靠夫人。若是如此,陪嫁嬷嬷就能把兰姨娘当小姐般供着。只是……
“老奴素来是个不讨喜的,还要说句煞风景的话,万一兰姨娘心思深沉,在做戏呢?”现在骗得夫人掏心掏肺对她,暗自讨好老爷,日后翻脸不认人,夫人又该如何呢?
“你替我考虑我想不到的地方,正是你的好处,我怎么会怪你。只是俗话说了,日久见人心。难道我这朝晖堂几十双眼睛都是摆设,看不出真伪。真要这么多人都看不出来,这般深厚功力,合该人家笑傲。退一步说,就是她是做戏,做一辈子戏和真的又有什么区别?”周夫人想得很开,她和兰氏在一定程度上是利益共同体,她们都盼着还没有大名的哥儿能健康长大,继承家业,奉养两人。
如此,景华日日出现在朝晖堂,陪周夫人平淡度日,把哥儿当玩具娃娃来回揉搓,惹得周夫人生气,又扑上来撒娇,完全是闺阁女儿的做派。
周夫人这些日子都松快许多,有这样一个妙人陪在身边,周夫人突然就理解了男人们为什么总喜欢纳妾了。
日子顺畅如流水,中途也难免有险滩、激流,景华在朝晖堂玩儿了一天回来,奶娘急惶惶拉她进内室,喝退所有丫鬟,哭诉道;“姑娘,不好了,三爷和戴家大少爷在街上打起来了,三爷出手过重,戴家大爷死了,街上许多人都看到了,已经报官。老爷太太慌得不行,遣人来寻姑娘,求姑娘想个办法,救救三爷!”
“我有什么办法?我素来叮嘱家中遵纪守法、安守本分,三弟怎么就敢在大街上动手,还出了人命?”
奶娘噗通跪地,哭道:“三爷也是为姑娘抱不平,戴家那个嘴里不干不净,说家里卖女求荣,他骂的那些话奴婢都说不出口。姑娘试想想,三爷平日温文尔雅一个人,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和人起冲突。就是有什么口角,甚至动手了,又哪里有打死人的本事。是主子下人们一处混战,不知中间谁推搡了一把,才出了人命。姑娘求一求姑爷,案子现在报到大令处,若是姑爷肯说一句,大令也要顾忌的啊。”
“行了,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你先回去吧。”奶娘抱着景华大腿哭嚎,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老奴这就服侍姑娘梳妆,赶紧去求姑爷。”奶娘一抹眼泪,爬起来就去翻妆台。
“不行,不能这个时候去。”
“姑娘!人命关天!十万火急!再不去就来不及了。”奶娘失态大吼。
景华温言安抚几句都压不住,直接摔了桌边茶盏,才把奶娘震住。
“我只是个妾,你口中的姑爷我只能尊称老爷,懂吗?”看把人吓住,景华才缓和道:“求情也要讲手段,天时地利人和,像你一样扑上来又哭又求是最下等的。母亲送你到我身边来,就是看你有经验,可你如今慌乱无措,实在不像能出主意的。我自己心里却有了腹稿,知道怎么做才能保全三弟。你先下去,只当不知道这件事,我会想办法,你不要自作主张,坏了我的打算。”
“姑娘真有办法?”
“总比你无头苍蝇一样撞运气要好。”景华答得斩钉截铁。
等奶娘下去了,景华唤人进来收拾房间,无事人一般接着练自己的字。娘家兄弟闯祸而已,小事,不值得惊慌。
景华也没有理会奶娘明里暗里的催促,守好门户,不许外面再传消息进来。自己则按照往日的作息,去朝晖堂陪伴周夫人,一连几日,绝口不提娘家的事情。
这日晚上,聂老爷从衙门回来,周夫人吩咐丫鬟倒热水给他泡脚,又亲手拿了热热的帕子给他敷脸,等聂老爷放松下来,才问道:“听闻兰家三哥儿犯了案子,老爷可否与我说说?”
聂老爷揭下帕子,问道:“兰氏来求你了?”
“老爷不了解兰儿,她若是求我就好了。这几日,她从未发一言,依旧日日来陪我和孩子,面上还要装作无事发生。只是年纪小,强颜欢笑都装不像,时常走神,我问她,她却说晚上贪看新书,误了时辰。我唤了她近前伺候的丫鬟来问,才知道她晚上日日哭泣,却不愿让我知道。今日,我让厨房做了老爷最爱的老鸭汤,让她去送,她却也不肯,老爷猜是为何?”
“这样好的机会都不肯来,难道真把我当洪水猛兽了?”聂老爷笑问。
周夫人轻拍聂老爷一记,“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兰儿聪慧,岂会不知我的意思,她只说不能让老爷为难。多少辛酸苦楚,都在这短短几个字里了。旁人看着老爷做官,只当事事随心所欲,却不知宦海沉浮、待罪官场,无数眼睛盯着,巡查御史和同僚、属下的眼睛比夜里的气死风灯还亮。老爷但凡行差踏错,不但自身不保,还要连累家小。若非体谅老爷,真心实意为老爷着想,岂会考虑这么多。只是可怜她一个小姑娘,心里有苦不能说,只能夜夜垂泪到天明。我看了都心疼,这才特意打听打听,她娘家哥哥的案子是怎么回事儿。”
聂老爷心有所感,轻叹一声:“兰氏果真是个好的,若非她得夫人心意,夫人又岂会在我面前为她娘家求情?”聂老爷把案情详说了一遍,看着外面的天色道:“夫人先歇着吧,我过去看看。”
“好,小宁,给老爷拿厚披风,小安,把灯笼挑亮些,才下过雪,从回廊过去,扶着老爷,别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