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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嬷嬷却没有时间感动,等大皇子妃走远了,强自站定的脚步立刻慌乱起来,匆匆忙忙往外走,她要通知内卫。
大梁内卫是与大盛皇城司并称的机构,专精情报、间谍、刺杀等等阴私诡秘之事。当日查案的时候,内卫是和刑部侍郎一起来的,只是没有人注意一个穿着黑漆漆不起眼的小官。奶嬷嬷是宫中旧人,内卫第一时间就联系上了他。
内卫的佥事笑得甜蜜,“是啊,我也在想亲朋道义因财失,父子情怀为利休,能让大驸马为之隐瞒的,除了情人,还有可能是亲人啊。之前大家伙儿都想偏了,以为大驸马有内宠或者怪癖,怎么不想想亲朋、父子、母子、兄弟呢?”
“来人,查阅审讯名册,把肃侯府所有人都再审一遍,除了世子夫人、大公主、大驸马和二公子除外。”佥事一声令下,之前审过的没审过的奴仆都被拉出来再审一遍。
很快就从一个值夜婆子口中问出一个具有价值的线索,某天夜晚,她当值睡过去了,迷迷糊糊之间见到世子夫人身边的周嬷嬷去过大公子的院子。大晚上的,又隔得远,婆子不敢确定。周嬷嬷是世子夫人身边大红人,与她又无利益瓜葛,一个普通值夜婆子,何必多管闲事。只是如今被问得急了,不管看错没看错,只能一股脑吐露出来。
内卫叫来周嬷嬷询问,当然内卫的“询问”稍微有些不同,周嬷嬷回去的时候,十指肿胀,吃饭都是小丫头喂的。第二天,内卫又来叫人,周嬷嬷再回来的时候,是躺在担架上的,双臀都被打烂了。
第三天,内卫又来叫人,世子夫人怒道:“周大家的到底犯了什么事儿,她是我最倚重的管事,你们难道是要屈打成招吗?”
“世子夫人恕罪,下官也是奉命办事,还请夫人见谅。”内卫的佥事赔笑道。
“不见谅!你们今天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不放人。无缘无故拷打是何道理?世上没有不讲证据,直接用刑的道理。真要顺着你们的意思问出一份满意的口供才能放过她吗?”世子夫人阴阳怪气,明显讽刺他们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夫人说的是,世上的道理之前是这样,可内卫只听陛下诏令,圣意便是道理。”那佥事皮笑肉不笑道:“夫人放心,陛下有令善待肃侯府上下主子,下官绝不会冒犯您。”
不等世子夫人再说什么,那佥事大手一挥,喝到:“带走!”
周嬷嬷虽是奴仆,却生得一副钢筋铁骨,在臭名昭著、令大梁官员都闻之变色的内卫手里,也未曾吐口。
可她的丈夫却是惜命的,自诩“识时务者为俊杰”,提醒吊胆三天,当内卫拖着周嬷嬷到后街奴仆们住的罩房时候,周大直接跪倒在地,连连叩首,抖成一团。
这样一个现成的突破口,内卫怎么会忽视,直接提了周大到刑房,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把自祖宗八辈都交待清楚了。
内卫佥事端起一张笑脸,对着周嬷嬷道:“唉,你这又是何苦,你丈夫已经招供,只要你一值夜,大公子必定要病上一场,每次值夜回来都换了外面大衣裳,一介奴仆,连珍爱的绸缎衣裳都不清洗,反而直接销毁,你在隐瞒什么?他还在你的中衣袖摆上见过血迹。你是世子夫人心腹,年纪又大了,值夜向来是府中二等丫头的事情,你怎么总要抢年轻人的活计呢?说说吧,别耽搁时间,在咱们内卫手里,速死是福气!”
周嬷嬷吐出一口血水,干脆闭上了眼睛。
“好,好,我就喜欢这等硬骨头,这才能显出本官的手段呢!来人啊,请周小郎上来。”
周嬷嬷眼睛忽然瞪得大大的,她的大孙子被人抱着,眼睛蒙着,脸上还有笑模样:“叔叔,叔叔,可以把眼睛睁开了吗?捉迷藏不用数两次一百的呀!”
“哦~哦~乖乖,数两次一百藏得才深啊,乖乖待会儿要好好找啊~”方才握着皮鞭的手,此时轻抚在孩子肉嘟嘟的脸上,被拷打都波澜不惊的周嬷嬷,此时剧烈挣扎起来。
周嬷嬷眼睛瞪成铜铃,喉咙如同被卡住一般,发出沉重的闷响,牙齿咯咯打颤几下,突然,周嬷嬷狠狠闭上了眼睛。
“不好~”内卫佥事暗自惊呼,大步上前卸掉周嬷嬷的下巴,可惜已经迟了,最后那一下是做给他看的,周嬷嬷早就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刚那个咯咯作响不是吓得,而是咬断的舌头倒滑下去堵住喉咙,窒息而亡。
内卫挥手让属下抱着那个孩子出去,又深深看了一眼周嬷嬷,吩咐:“倒是个忠心的,葬了吧,不必通知世子夫人。”
很明显,这事儿和世子夫人有关系,只是他们还没有证据。世子夫人不必奴仆,想要审问她,必须要有证据。
世上如周嬷嬷一样的忠仆还是少数,忠仆自古以来都被传颂,自然是因为这样的品质可贵而稀少。
内卫找对了方向,很快就从世子夫人的另一个心腹管事口中得到了消息。
内卫拿着证据想皇帝复命,皇帝自然要问一问案情。这时候,世子夫人学着大驸马的做派,保持沉默,无论怎么问也不说,把皇帝都给气笑了:“他们母子倒是一脉相承,行吧,世子就快到了,等他到了再说吧。”
肃侯世子快马加鞭,从西羌边境一路疾驰,换马不换人,十日之内赶回京城。等他回来,刑部的大堂也升起来了,刑部侍郎坐在主审位,肃侯世子旁听,纱帘后,大公主和大皇子妃也在。
先带上堂来的是世子夫人,世子夫人还是那副慈祥又温和的表情,穿着一身半旧的家常衣裳,头上也没有多少装饰,只看本人气质,真的是吃斋念佛的慈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