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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暖玉湖畔滴血缠(第2页)

绯心怔怔地听他说,灯会不灯会的她没什么兴趣,现在她浑身都散了架一样。即使是他想看灯会,也用不着这样疯魔一样地冲下山来。若想尝试不同的温泉,北山那里更多,更何况,他微服出宫,实在太不安全了。

突然间,她感觉到他握了她的手,还不待她抬头,霎时她感觉中指指尖一温一痛,他居然咬她!十指连心,她本能地欲缩手,却让他死死攥住。

绯心忍不住抬头看着云曦,却正触到他看着她的眸子。今天晚上,这可是她头一回这般看他,却因他月光之下的面容,让她一时间有些痴愣。月影婆娑,在他的面容投下暗影与银白,让他带出如玉一般的精润,让他黑色的眼眸更加亮如星碎,以致他精致轮廓更加魅骨动人。他唇角带出一点艳色,那是……她的血!他把她咬出了血,沾了一滴在他薄唇上,让他有一种妖诡的绝艳,像是暗夜之中,嗜血的魔!

云曦挤着她的手指,让那里莹出一颗血珠,他便这样盯着她看,“时辰正好。”他低叹,有些喑哑,说着,他松了扶着她腰身的手,把自己的手指放到唇边一咬。她吓了一跳,想去阻止已经来不及:“皇……”她的声音极哑。他一直盯着她的眼,慢慢将自己的中指与她的相对,两颗血珠便是如此,凝糅在了一起。

“过来。”他松开她,便往那大石而去。她拖着疼痛的身躯慢慢踱过去,他还是嫌她慢,往回走了两步过来扯她。趁着月色,她看到他略抬起手,指尖印于石上,带了他们的血,出现一个小小的印斑。

此时月上中天,这里的树显然经过人为栽植,并不细密,而是以一种极规矩的轮廓围湖而展。走近看,巨石如镜,有一半深陷地中,而一半倚在湖畔。他们的脚下因热气环绕而成烟云,身周亦能感觉那冷与热的交织。月光透过林,静静地洒在他们的身上与湖面。他扯过她,微错了步,自身后将她裹在自己的氅里,面向着湖,看着淡淡的蓝白之雾。过了一会,湖心之中,烟雾缭绕之间,竟然浮起两个人影!她开始吓了一大跳,整个人在他怀里缩了缩,后来她发现是幻影,烟雾相聚之间形成两个人形,姿势与他们无二。

这静寒之夜:银月无瑕之光,暖雾掠飞之境,湖心相拥之人,何其美哉!

月渐移,两人却都如痴如醉,一直凝立不动。直到绯心脚下发晃,腿筋发软,他这才低声说:“今天去镇上住,那车不能露形,要骑一小会子马。”他说着,呼哨一声,有匹马儿便轻嘶着踱了过来。

绯心不敢说什么,若非他今日张狂,她定也瞧不见这人间奇景。不过她并非是一个懂得纵情之人,此时她心里只是担忧,若是一夜未归,明日又该如何计较?那马通体乌黑,月光之下,皮毛泛光,四肢有力。绯心被云曦托上去的时候,身体晃摇不稳,加之她不惯高,一颗心已经提到嗓子眼,脑门上竟泛出汗来。而且这马认主,一见送她上来,竟似不愿让她骑,若非云曦跃得快,怕是要将她掀出去!他纵跃而上,单手引着缰,将她箍在怀里,腿一夹马腹,那马便轻快小跑起来。

夜极是静,马儿并未快奔,但亦是加深她身体的疼痛。马颠不同于车颠,绯心觉得尾骨都快断了。她听到身后远远有窸窸之音,想是有近侍紧紧跟随,但皇上去镇上她还是觉得不妥,却又不敢发表意见。刚坐完疯魔车,再骑马,此时她的手已经脱了力,只得窝在他怀里较劲。

这林子并不大,出去之后果见灯市如昼。已经时值夜半,镇上大街依旧车马喧嚣,一派繁华之景。街边夜市连开,更有不少精雕美琢的高楼林立。一个县的小镇,居然也如此富足,锦泰之盛,的确非虚。

绯心紧紧兜着氅帽,竭力低着头。在这大街之上,与人共乘一骑实在不雅。虽说街上也有不少女子行来送往,有的亦是孤身一人,但她还是觉得实在不妥:女人家抛头露脸已经不堪,夜景再是华丽,也不该如此。

至了镇上,身后的随从趋了上来,将路人隔开。绯心根本目不敢视,只觉四下有人围来,想是他带了四个侍卫。之前听汪成海喊其中一个“庞统领”,虽然她辨不出是哪个,但皇上身边的禁卫她也有耳闻,况且庞统领为禁军侍卫统领。内廷禁军,上属行务属,是直属皇帝的一支精锐,人数不多,但皆是千里挑一的高手。

这庞统领单名一个信字,是皇上亲自提拔上来的。其父庞净已曾经是名动天下的猛将,但在宣平二年的时候,当时有一桩在昌隆朝时期贪污舞弊的陈案,却在宣平二年的时候又让人翻出来,庞净已受了连累,获罪下狱。那时太后垂帘,大司马专权朝堂,未待审明已经先剥了庞净已的官职,夺其爵位,并罢了他的兵权。

后来听说庞将军因病死于狱中,庞信当年十六岁,因此案也一同下狱。到了宣平六年,皇上便央求太后将其放出,留在宫中陪皇上练武。一来此案已经过了很久,况且案发时期庞信本人还只是个婴儿,又碍着皇上屡屡央求,便将其放出。待皇上亲政之后,庞信才开始渐渐崭露头角,直到前年,已经坐上禁卫统领之职。

绯心听小福子说,这庞信打从七八岁起便随父亲行走各地,认识不少江湖人士。还说当时大司马急着办庞净已,也是因为这姓庞的跟东临王的关系走得太近,手里又有南关的兵权,成了大司马的眼中钉。

不管如何,这庞信与阮氏必有仇怨,真是不明白为什么当年太后会被皇上说动,将庞信这头猛虎放出牢笼。也许当中也暗藏汹涌,不过最后,十三岁的皇帝终是得到这把锋刀。

这街上行人一见高头大马,再见马上诸人皆是气宇轩昂,再瞧身着衣衫极是华贵。一时间也都自动纷纷避让。皇上此次出巡行宫不是什么秘密,随行亦有高官,他们虽猜不到是皇上跑来镇上玩,只觉锦衣玉容,想是什么大官微服来游,自然是不愿意招惹,亦不敢趋来多看。

他们行至一间极富丽的客栈之前,绯心只觉马停,不敢抬头看招牌,人影一晃,已经有侍从进去。只一会子,掌柜的已经点头哈腰地过来:“这位公子,贵宾房已经收拾得了,您进去瞧瞧可还称心意?”

云曦抱着绯心下马:“这檀温阁的名头在京里都叫得响,今天可一定要试试。”

一听他说这个,掌柜的更是笃定他是随皇上来的贵胄。这衣衫固然华丽,但鲜衣名马在这里并不稀奇。不过眉宇间的气质难以掩藏,云曦就是穿得再是一般不过,眉眼之间的华美依旧让人眼亮。这镇因汤山而出名,更因汤山上的皇家宫苑而游人络绎。纵是不能接近宫苑,远远沾沾贵气也是好的。所以这整个皇苑县的生机一下被带动起来,周围鲜有种粮食的,皆是栽果木,更多是从商的,往来物资极丰。

“一瞧这位爷就不同凡响,您要是住得好,给小店多多宣传,便是小店极大的荣幸。小店里有各式泉厢十来个,后院贵宾房里还有个凝香坞,琉璃顶的,可通透呢。您请!”掌柜的一身华丽细缎包夹绒的蓝袍,半福了身一脸讪笑,忙着把他往里迎。

“哦,琉璃顶的,那岂不是可以边泡泉边赏景,不错。”云曦淡笑,随口应着,脚步却是不停,径自把绯心给挟进去。绯心垂着眼,听他张口就来,一时间有些无语。

这琉璃屋的温泉在行苑就有好几个,还有雪景露天的,有什么可不错的?况且这里是客栈,再华丽也不知道多少人那里头泡过,就算是活水绯心也觉得别扭,更何况这里离汤山这么远,有好眼也让皇苑占了去,这镇上能有什么好泉眼?

大厅挑高足有三层楼,中央铺华丽的彩绣毯,四角各有乔木盆栽,厅上摆了四五十张包银角的方桌,正中设空场,倚着中央拱臂大梯还设了戏台子,想是不时有说书拉琴的来表演。此时已经是深夜,这里依旧宾客满座。绯心觉得千般不妥,即便他想来这里,也该包楼清场才是。现在由着人在这底下闹,而且听声音有好几个都像是酒意酣沉,真要闹出什么事来,光凭这四个侍卫怎么行?她越想越是怕,加上身体也极不舒服,越发是抖得厉害。

“送几个你们这里的小菜,还要一壶醉仙酿。”云曦可算是没兴致大发就在这厅里乐上一把,让绯心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跟着他上楼,直接从楼后的天桥廊道过到后面的一幢楼的二楼里。这里霎时静了许多,估计刚才说什么贵宾厢房,便是这里。

“公子,属下刚巡了一圈,楼下皆是泉厢。属下在门口,一人在侧间,还有两个在下面候着。”那低沉的声音轻轻说着。绯心头都快垂到地上去了,帽子把她挡个严实,整个人快窝成一个球。

“无事,不必这般小心,你们歇着吧。”说着,他一挟绯心的腰,便将她扯到左手边的一道门里去了。

绯心一进去,才知道侧面这几间是完全打通的,是一个半环状的大屋子。因造型别致,所以做了巧妙的装陈,沿门侧墙而可半见梁柱,上顶拱旋雕梁,另一侧则是观景的连墙折窗,一扇扇皆可打开,外面亦有观台。此时因是冬日,皆垂着帘,地上亦铺着厚毯,因屋子是环拱的,所以正面拱凸处为厅,两侧为厢。绯心隐隐听到水声,似是有一侧居然于楼中引水。屋内摆了一个一人高的彩釉环扣的三层铜炉,白炭此时烧得正旺,两侧于拱梁下设绣屏,上由浮雕出汤山八景,沿窗有方长榻,铺着白色细绒褥垫。

云曦环视了一下四周,伸手把她的帽掀了开来:“边上就是那个琉璃顶的凝香坞,过来试试。”他进入角色极快,出了行宫便不把自己当皇上,但她不行,她满脑子都是惶急怕,总是担心这个害怕那个。况且他刚才点了菜了,她实在怕一会小二会抽冷子进来送茶饭。他扯得她一个趔趄,几步便过了屏,转到有水声的一侧。说是琉璃顶,其实就是有一块顶是琉璃的。这里是楼的下倾一侧,后院的楼看来只有两层高,这厢里是一个嵌地的大池,花朵造型的,但比绯心在宫里的池可小了太多。顶上开了一块琉璃顶,而且琉璃质也算不上通透,压根也难瞧景。

但这里别致并不在这琉璃顶,而是倚池的一面墙,夹了一层木,此时哗哗淌水,形成一片水墙,水溢到地上的沟槽,然后引进池中,像是自墙至池那块地方,有许多小溪流。有屏隔于窗前,半围在池周。绯心瞧了一下池水,好在是活水,看来这客栈有泉眼还真不是吹的。

“臣……”绯心刚是开口,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妥。其实这里没人,她便是叫他皇上也无碍,但她刚才见他兴致很高,想他是想体验一下民间生活。她实在不想在这待,况且与他独处,让她总觉得尴尬异常,但她此时要说扫兴的话,他定是要翻脸。

她只得强压下身体不适以及心理的抵触,还有那种乱纷纷的情绪,柔声道:“一会子您先沐浴,奴婢去给您铺床。”说着,她伸着手欲给他宽衣。既然他想体验民间生活,她也就随着他改了个自称。

“奴婢?”她自己找的这个词让他的声音一寒,不待她有反应,他已经一掀她的腰,一把将她给推到池子里去了。

她猛地一落水,心下一慌,呛了两口。她急急忙忙想站起,但下一刻他已经跟着跳进来,两人皆是连人带衣湿个透。她很快便听到那夹着水声的裂帛之声,他一向喜欢这样撕扯她的衣服。她大惊,一半是因为这里是宫外,还有一半是因为他的手劲,他又生气了。既然随了他的意不称他为皇上,她自称奴婢也是正常,他恼得没道理,她也不敢辩驳。水一浸到她的腿,她立时觉得火辣辣地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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