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第22章（第1页）

趁着夜色往回赶，张亮回想着柳川一直在强调创建标准是解决类似问题的常用手段，这与李总工给他布置的消防标准有类似之处，有了柳川的加持，他内心充满力量。

见完了柳川的张亮，这心情犹如到西天取得真经的唐僧，阿弥陀佛、佛祖显灵了。一连好几天都迈着小步、哼着小曲，总队里的人都隐隐发觉了他溢于言表的喜悦。中午用餐时间，肖干事坐到张亮身边，神秘兮兮地试探着说道：“你有情况！？”

张亮边吃边糊弄着：“进展顺利，当然开心。”肖干事还真吃了一惊，这小子还真不害臊，看起来柳暗花明又一村了。肖干事幽幽地说：“可以啊，有手段，之前还成天说人家是女神经病，现在我看你也病得不轻了。”什么女神经病，张亮心中无奈，这哥们搞错了。张亮放下筷子，一字一句地说道：“跟她没关系，是技术标准的事。神经！”张亮说完了，还冷冷地白了肖干事一眼，分明是数落他的疑神疑鬼。不等肖干事回嘴，张亮就端着餐盘离开座位，只留下奚落的背影。肖干事望着张亮的背影，自言自语：“不承认就算了。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肖干事的话说的无意，尽管张亮嘴上装硬不承认，可这心里的事却骗不了自己。吴小欣这么久都没出现，直播也不上线，难不成真出什么问题了吧？为了能涨粉，她连事故现场都敢闯，一副拼命三娘的个性，直播可是她的命啊！

张亮还真有些不踏实，他独自坐在办公室，两个小人在心里掰上了腕子，一个鼓励他：“去找她，既然已有了牵挂，就说明她并非可有可无，坦然面对！”而另一个却轻蔑地说：“她？还嫌不够麻烦吗？咬你不说，还想着法利用你，这种女人不值得信任！”真够闹心的，张亮挠了挠头，索性去操场上跑圈，指望着用体力上的筋疲力尽去替换心中的胡思乱想。管用吗？好像有点用，跑到第六圈时，张亮便做出了一个决定，依照本心、随遇而安。

张亮在忙啥，吴小欣已无暇顾及。自从奥迪A8把吴小欣送到别墅门口，她便被妈结结实实地关了起来。车上那个方扑克脸不用猜，是她爹。吴小欣下车后，老爹并没有下车，另外一个男人送她进了别墅。一位温婉知性的女人站在门口，男人先说话了：“大哥就不进来了，我先把小欣送回来。”女人拉过吴小欣，说道：“谢谢你，老二。”吴小欣忿忿不平地怼道：“二叔，你和他就这么把我遣送回来？我要回自己的房子。”女人发话了：“小欣，你闯的祸还不够大吗？还不谢谢你二叔。”“谢什么谢！要不是他想断了我直播的路，我能想着铤而走险吗？”嚯嚯，吴小欣说得振振有词，丝毫没有反悔的架势。

女人拉着吴小欣，示意她少说两句。老二微笑着向女人点头示意，说道：“那我先走了。”转身迈出了大门。

吴小欣一副二皮脸，望着二叔的背影说道：“妈，门外那个人太霸道了！”“少说两句，关门！”女人的嗓门不高却不容反驳。

吴小欣只能悻悻地跟着女人进了屋。这女人是吴小欣的亲妈，车里那个扑克脸是吴小欣的亲爹，可这家人看着有些别扭，一家人却住的哪儿哪儿都是。

说说吴小欣，在她的中学时代，父母离异，父亲是生意人。随着父亲生意越做越大，两人聚少离多，长期两地分居，父亲缺席了吴小欣的童年和少年时期，再后来不知为何，父亲不再回家，吴小欣觉得自己和母亲成了多余的人。吴小欣便养成了叛逆、自由、随性的性格。

进了屋，吴小欣站在客厅里，咂摸着老妈的心情。妈妈从厨房端来了银耳汤，晶莹剔透的银耳，掺着白色的莲子和红色的枸杞，颜色搭配绝妙。吴小欣连忙接了过来，拿起调羹往嘴里塞了一口，冰糖的甜润直达肺腑，“嗯……好吃！”吴小欣嬉皮笑脸地拍着老妈的马屁，想着今天这事就这么翻篇了。

老妈面带微笑，始终一副琢磨不透的表情。老妈轻轻坐在桌旁，开口了：“小欣，我和你二叔、还有你爸都商量过了，这次我支持他们，你应该回公司去上班。”“什么？！”吴小欣可炸锅了，这不是她想听到的，也不是她能做到的。吴小欣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忙拒绝道：“妈！使不得！万万使不得！！你女儿的个性你最了解，我这次辞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直播更适合我，我也喜欢……”这小嘴叭叭不停，仿佛在为自己的理想上下求索、不懈奋斗。

“妈呢，也不着急让你回复，这些日子你在家想想，你自己那个窝暂时也不用去了！”老妈丝毫不受吴小欣的影响，什么性格、什么理想，统统先抛开，吴小欣，你自己先冷静一段时间再说。

接下来的日子，任凭吴小欣磨破嘴皮子，老妈依旧视而不见，泼皮耍赖、卖力讨好统统不灵，为了让她在家冷静，居然装了网络屏蔽器，家里除了座机，这网络也被无情地掐断。好狠心的计谋啊！偌大个别墅，吴小欣没有一把钥匙，连门都打不开，更别提出入自由了，她想过央求家里的阿姨偷偷放她出去，可阿姨居然也被老妈洗脑了，都认为她应该去公司上班，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终于在七七四十九天后，吴小欣出逃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吴小欣顺着阳台从二楼爬了出来，看着这熟练的身手，应该不是头一回了。

“想关住我？还不太容易。”吴小欣顺着小道从别墅区溜了出来，这叫一个痛快！她就差放声歌唱了，漫无目的晃悠了一会，喜悦、兴奋、痛快渐渐被迷茫、无助、失落所替代，出是出来了，可这大半夜的能去哪？不能开车，房子的钥匙被老妈没收，浑身上下只剩了个手机。去朋友家？大家都休息了，不好叨扰。前后路望了望，这大半夜里，别墅区本来就人烟稀少，现在更连个鬼影都看不见。

一辆红白相间的夜班车路过，“吱”的一声停在别墅区外的站台，吴小欣三蹦两跳地上了车，车门关闭开动了。这车是开往何处，吴小欣不清不楚，平时自己都是车来车往，哪里搭过什么公交，还是司机大叔告诉了她行车路线。车开往东区，东区？张亮的消防总队就在东区！

吴小欣内心闪过一丝兴奋，没准张亮今天值班，打给他试试！吴小欣既兴奋又紧张，看着张亮的手机号犹豫再三，还是拨了过去。“嘟嘟……”一连响了很多声，无人接听。吴小欣仍不死心，又拨了过去。“嘟嘟……”依旧无人接听。

吴小欣内心的惆怅感侵袭全身，夜班公交车形单影只，她孤零零地坐在车里，和张亮打闹的画面一帧帧浮现在眼前，自己的莽撞、自以为是、死缠烂打，张亮唯恐避之不及。人心难测，对人产生好感只需要一瞬间，而让人产生厌恶只需要一句话。自己的所作所为早已超出一句话，自己活脱脱就像一只绿头苍蝇，实在令人讨厌！

想到这里的吴小欣失落、后悔，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到唇边，咸咸的。车很快停在东区消防的街口，往里走不到100米便是张亮所在的地方。夜晚的路灯昏暗，却顽强地照亮整条街道。吴小欣在总队门口徘徊着，值班室亮着灯，一种安全感扑面而来。四下寂静，她缓缓走到门口斜对角的一盏路灯下，靠着灯杆打开了手机，手机屏幕上刺眼的光扎的她差点没睁开眼，她微微皱起眉头，轻轻点开了那个熟悉的APP。

Cindy小心心的直播间，屏幕上显示，她已经超过30天没有登陆了，而粉丝也爬墙流失了将近三分之一，如果是以往，吴小欣早就急得上窜下跳了，可如今……当她再次回到直播间时，一种陌生而熟悉的氛围感瞬间把她包围。

直播间里的弹幕纷纷飞了出来：“小心心！！爱你~想你~”、“小心心！真的是你吗？”“想死你了！”粉丝们的关心温暖着她，这里面也夹杂着些许奚落、恶毒的声音。“哟哟！怎么这么丑！”、“素颜果然是不能看的……”是的，吴小欣没有了往常直播间里的精心装扮，掉粉是必然。

吴小欣今天的模样确实很狼狈，没有了补光、没有了布景、更没有了精致感。她倚靠着昏暗的路灯，在直播间里默默流泪。

“怎么啦？不哭不哭……小心心最棒！”又是一大堆暖心的安慰扑面而来，有人给她温暖的抱抱。吴小欣终于开口了，她向自己的粉丝抱歉，抱歉她出了状况，扔下了粉丝家人们。如此的黑夜，一大堆素昧平生的粉丝安慰着她，吴小欣感到从未有过的温暖。

吴小欣看着大家的留言，说出了想说的话：“家人们，我最近做错了一些事，让身边的人、以及直播间里的你们失望了。直播是我热爱的事业，只有与你们在一起，我才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吴小欣娓娓诉说着心事，聊着直播以来的心路历程。“我喜欢你的素颜……”“濯清涟而不妖”“做朋友的感觉真好~”直播间里的粉丝又是一大波鼓励，纷纷赞赏着她的真诚。

吴小欣被大家的弹幕逗乐了，泪水终于留在眼眶中，不再溢出。吴小欣顿了顿，说道：“亲们，我先占用大家一点时间，我想跟一个人说点心里话，尽管他此时此刻不会出现在直播间里……”又是一阵弹幕弹出：“谁啊？叫他来啊！！”“你说，我们听……”直播间里的亲们群情激昂，“小心心这是要放大瓜了吗？”、“必须搬个板凳。”

是的，吴小欣准备说出平常不敢想却想说的话，她想说：“这个世界，缘起缘灭，缘浓缘淡，一次偶然的相遇，你我从路人变成熟人，如果可以，我想与你一起珍惜那短暂的时光，看一场不痛不痒的电影，谈一场没有目的的恋爱……”

“哇，表白了！小心心，加油！”“臭小子，呜呜~你抢走了我的女神！”直播间里人声鼎沸，哗啦啦的爱心符号、鲜花玫瑰、礼花蛋糕都飞了起来，霸占了整个屏幕。吴小欣不停地谢谢大家，比心比心。

远远地，街口站着一个人，昏暗的灯光斜拉着人影，他躲在一旁怕打扰了这个宁静又热闹的夜。他默默地、静静地凝望着路灯下的吴小欣，看着她一会哭、一会笑。

张亮知道，此刻，在深夜的直播间，所有人都在祝福小心心口中这个没有名字的他。从吴小欣打开直播间的那一刻起，他的手机里已弹出“Cindy小心心”直播开启的提醒，不知不觉中，他已成为了她的粉丝，而她却浑然不觉。

一个小时前，张亮看见了吴小欣的来电，但他想了许久都没有勇气接，他怕给她错觉，让她以为自己喜欢她。然而，直到现在，他终于知道，当他在操场上心烦意乱地跑到第六圈，决定成为吴小欣粉丝的那一天起，他的心里就为她留下了一个位置。看着直播间里的吴小欣大半夜还在街上，不由地担心起来，他很想知道此刻的她在哪里，会不会有危险。张亮仔细看着背景里模糊不清的字迹，忽然，他有了发现，那是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招牌，张亮退出了直播，走出总队大门。吴小欣在总队一墙之隔的街角，昏黄的画面唯美、心碎。

张亮就这么默默站着、望着、护着、爱着……

一人一灯，不再孤单。我们总是害怕，时光会带走美好。其实，光阴带走的只是虚幻的拥有，沉淀下来的却是真情守候。留下来，一起春暖花开，倾心珍惜。

天微微发亮，张亮就这么傻乎乎地守着吴小欣，丝毫不知总队大楼上，一个白色小方格微微发亮，一扇窗的灯亮了，这是李总工的办公室。自张亮从秋实二期检查回来，又神秘又兴奋地告诉他，大巴车同类型的电池出现了。一开始，李总工并没觉得这是个有价值的消息，同类型的电池在市场上很常见，张亮见的少自然大惊小怪，不过，消防从业的直觉还是让他给老朋友打了电话，而昨晚，老朋友的电话却让他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电话里，对方发现照片中秋实二期的电池从外部工艺上与大巴车非常类似，自大巴车失火案后，这种工艺设计的电池在市场上就鲜有销售，尽管两人都不是电池领域的专家，可这个信息来源于行业专家，具有一定的可信度。难道大巴车案的幕后高人要卷土重来？

一个密集人流区的大规模商业电站和一片无人树林中停放未使用的大巴车，两厢一对比、高下立现，李总工一晚上都在考虑如何防范，秋实二期仍在整改中，虽说有不合规的地方，但国内缺乏电站的建设标准，消防部门无依据，不能随意查封，这也是指示张亮快速推进标准编写和制定工作的现实目的。有了标准才可按照标准执行，建设标准处在真空地带，而储能电站实体却遍地开花，李总工着实着急。

希望不要有什么意外发生，李总工心里不由地忐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