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苦着一张脸,脑袋低垂,慢腾腾地走进了甘露殿。
他满心忐忑,料想父皇这一顿斥责肯定躲不过去了,刚要开口认错,殿外突然传来李玄翰那洪亮又透着几分欢快的声音:“承乾,带着你妹妹去大安宫,三叔给你们烤全羊吃!”
李承乾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瞬间来了精神,忙不迭抬起头,眼巴巴地望向李世民。
此刻的李世民,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心中又气又恼。气的是儿子胳膊肘往外拐,恼的是自家这个弟弟,行事霸道,全然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可偏偏还得罪不起。
无奈之下,李世民只能狠狠地瞪了李承乾一眼,而后气呼呼地挥了挥手。
李承乾见势,如蒙大赦,一刻也不敢耽搁,撒腿就往外跑,生怕父皇反悔。
只留下李世民一人在空荡荡的甘露殿里,气得来回踱步,暗自运气。
李玄翰向来言出必行,一回大安宫,就吩咐小太监去弄来三只肥硕的羊,在院子里架起大炉子,生起火开始烤羊。
紧接着,又差人去请裴寂、裴元与薛万彻,不一会儿,几人便纷纷赶来。
李玄翰这边正忙活,他的几个侄女蹦蹦跳跳地簇拥着郑观音也来到了院子里,一时间,大安宫欢声笑语不断。
李渊坐在一旁,看着热热闹闹的场景,笑得眼睛眯成了缝,上了年纪后,他就偏爱这份热乎劲儿。
可没多会儿,李承乾领着长乐公主李丽质进了院子。
原本其乐融融的氛围,瞬间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李建成和李元吉的那几个年纪稍大些的女儿,瞧见太子和长乐公主来了,一下子安静不少,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
毕竟父辈之间曾有过那些恩恩怨怨,他们也明白了一些。
李玄翰见气氛不对,哈哈一笑,大步流星走到众人中间,先朝着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女儿们招招手,说道:“丫头们,都过来。”
待她们走近,又亲昵地揉揉这个的脑袋,拍拍那个的肩膀,“我们如今能聚在这大安宫,是几辈子修来的缘分。过往那些事儿,早就随着风飘散,莫要让它再绊着咱们,那都大人的事,你们不懂,不要想太多了。”
说着,他拉过李承乾和长乐公主,笑意盈盈看向众人:“你们瞧,承乾这孩子打小就憨厚,心里没那些弯弯绕绕,丽质更是乖巧伶俐。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往后的日子还长,要相互扶持着过,才更有滋味儿,是不是这个理儿?”
而后,李玄翰扭头冲李承乾递了个眼色,李承乾心领神会,笑着从怀里掏出几支精致的珠花,走到堂姐妹跟前,逐一递过去:“妹妹们,这是我特地给你们挑的,样式新颖,配你们正合适。”
长乐公主李丽质也跟着甜甜一笑,拉着姐姐们的手说:“日后咱们可要多多一处玩耍,莫要生分了。”
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女儿们听了这一番暖心话,又看着递到眼前的礼物,脸上的阴霾渐渐散去,纷纷露出笑容,点头应和着,毕竟是小孩子,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即使有点隔阂,小孩子之间也暂时放下了,何况大部分孩子都还不懂事呢。
李承乾轻轻拉着李丽质的小手,慢慢走到李渊和李玄翰身前。
李丽质低垂着脑袋,小身子微微颤抖,怯生生地屈膝行礼,声音轻得如同蚊蚋:“皇祖父,皇叔,丽质拜见。”
尤其是目光扫到李玄翰时,她像是瞧见了什么骇人的事物,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眼神里满是惧怕。
李玄翰着实愣了一下,他没料到这初次见面的小侄女,竟如此怕自已。
不过他也没往心里去,只当小孩子认生,当下哈哈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温和地说道:“丽质快起身,不必这般拘谨,今日来三大安宫,就放开了玩。”
说罢,又扭头专注地给烤羊翻面,手里还不忘时不时撒上些香料,一时间,院子里弥漫起诱人的香气。
裴寂和李渊相对而坐,你一杯我一盏,喝得正畅快;薛万彻则在一旁的空地上,兴致勃勃地教几个小姑娘比划着简单的拳法,逗得女孩子们时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裴元在烤炉边帮衬着李玄翰,递个调料,翻翻面,几人各司其职,热闹非凡。
这场热热乎乎的聚餐,不知不觉就持续到了日落西山。
傍晚的风有些凉飕飕的,寒意渐起,李玄翰见众人都吃得差不多了,便提议散了这场聚会。
待众人陆续离开,大安宫里一下子安静了不少。李玄翰扭头看向还站在一旁的李丽质和李承乾,开口问道:“丽质,今晚要住在大安宫吗?”
李丽质咬了咬嘴唇,犹豫片刻,还是鼓起勇气说道:“三叔,侄女想求你一件事。”
李玄翰心中大致猜到了几分,坦然说道:“是你的婚事吗?放心,只要是你不想嫁的人,三叔向你保证,你永远不用嫁。”
李丽质却轻轻摇了摇头,眼眶泛红:“不是的,三叔,是母后的事情,你能放母后出来吗?”
李玄翰眉头瞬间皱起,眼神凌厉起来,视线在李承乾和李丽质身上来回扫过:“谁教你这样说的?是李世民,还是李承乾?”
说话间,目光已经锁定了一旁的李承乾。
李承乾吓得连连摆手,急得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三叔,真不是我,我什么都没说!”
李丽质见三叔误会哥哥,赶忙解释:“三叔,没人教我,真的是我自已想说的,母后一个人被困在后宫,太辛苦了,我实在不忍心……”说着,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李玄翰:“堂堂皇后,在后宫还喊苦?那天下的百姓过得又是什么日子,看来你们真是没见过人间疾苦,明天我带你们出宫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吧。”
说完,李玄翰就走了,留下两个半大孩子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