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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魂断夕阳亭(第1页)

只见二十余名宫中禁卫忽然冲进来,将杨伦、高舒、虞放三人死死擒住。

朱冲拔出利剑刚想自卫,一个彪形大汉冷不丁从后面给了他一刀,朱冲一下倒地,几个禁卫蜂拥而上将朱冲压在地上反手死死捆绑住。

这时,樊彪大摇大摆走进来说:“杨伦、虞放、高舒、朱冲,觊觎皇位,犯上作乱,图谋不轨,犯有谋逆之罪,即刻带走,押入廷尉府天牢!”

樊彪把抓捕杨伦等四人的情况告诉父亲,樊闰大笑着说:“终于把邓、杨一党一网打尽了。”

此刻,樊闰父子并不知道,由于西羌起兵反汉,荆州出现大规模民变,“清议运动”从潼关泉湖学馆引发,在京城太学院已发展到三万多人。消息传到京城,迅速在文武百官中传开。许多忠直之臣情绪激动,义愤填膺,纷纷上书提出:“奸佞当道,国将不国,长此以往,大汉完了!”百官强烈要求安帝“振朝纲,清君侧”,治奸佞樊氏和伯荣母女之罪,一道道奏章被送到尚书台。

时候已到了农历的十月初一,再过几天就要立冬了,天气突然间就开始变冷。

杨震出狱后,拖着瘦弱的身体,孤身一人,先是到恩师桓郁坟前祭奠,然后又来到邓太后的陵地,默默拜别太后。

陵地杂草丛生,一派萧条。

不远处的大树上,有几只老鸦在叫着。

看到这一切,白发苍苍的杨震心中无限悲凉,不觉潸然泪下。

他的耳边响起宦官宣旨的声音:“朝臣杨震,本应依罪问斩,朕念及师生之情,押入牢中反省。但其在此期间,不思悔改,常利用夜间探监之机,与探监之人秘密会谈,图谋不轨。特将其贬为庶民,遣回弘农故里,即日起程。”

之前,在狱中,袁礼已告知杨震,他写的那两份奏章皇上没能看到,并将奏章奉还杨震。但是,杨震还不死心,他一定要把樊闰私造宫苑、密谋篡逆的事密奏安帝。他快速写好密奏,让袁礼无论如何派飞马信使以“八百里加急”

赶上南巡途中的安帝銮驾,将密奏亲自交付安帝手中。完后,杨震如释重负。

这时,杨震跪在墓前,抚摸着邓太后的墓碑,嘴里念念叨叨地说:“太后,臣要走了,已不能到太后的旧宫缅怀,就在此看看太后。臣惭愧呀,没能完成太后的托孤之重负,没能照顾好皇上,没能亲手铲除祸国殃民的奸佞妖女,唉,百年之后羞于见太后啊!”

跪了许久,杨震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颤颤巍巍地起身,拖着步子,走在铺满落叶的陵地上。树叶在他的脚下沙沙作响,留下两行深深的脚印……初冬一早的天气,寒风飕飕。

已是古稀老人的杨震,不再穿着官服,而是穿着他平时在家里穿的那身朴素长袍。他满头白发,头顶绾髻扎着布条,显得有些凌乱。他带着家人,带着简单的行装和几大捆子书简和书籍,离开京城洛阳,心情沉重地返回关西老家。冯宝与妻子春兰牵着牛车拉着书籍、行装走在前边。杨让、杨奉兄弟俩一人扶着父亲,一人扶着母亲跟在后边。孙儿杨赐跟在柳氏身边。

他们走到洛阳城西的夕阳亭下歇息。杨让看着冯宝牵着的那辆牛车上,父亲那几十卷书简、书籍,特别是父亲一生最喜欢读的屈原的《楚辞》、孔子的《论语》、司马迁的《太史公书》,以及那《今文尚书》,一阵茫然。

杨震的行动迟缓多了,他弓着腰依恋地回头瞅着洛阳城的方向,看着那巍峨的连绵起伏的汉家宫阙已没有往昔的神采,感慨无限。只见那满头的白发在风中瑟瑟抖动着,像是他的心,隐隐地揪着、疼着。

当年,杨震是带着读书人的责任,带着儒家学派的仁爱之心和儒家的理想,出仕为官,先后去荆州、东莱赈灾济贫,去挽救深陷灾难之中的天下百姓;进入朝廷后,辅佐邓太后;太后去世后,他辅佐安帝,用自己的理想和人格来挽救大汉的危局。

这二十年来,从“追赃赈灾”到“双改双植”,从“选官变法”到“从严治朝”,知民间疾苦,系国计民生,平抚西羌,打通西域,发展商贸,治国安邦,杨震为这片土地、为朝廷呕心沥血、鞠躬尽瘁。眼看着大汉国库充盈,国力强盛,谁料想年轻的邓太后驾鹤西去,大将军蒙冤受屈,皇帝昏庸无度,奸佞妖女当道,朝风急转直下,弊政丛生,吏治腐败,横征暴敛,贪风炽盛,边关震扰,国库亏空……

亲历了大汉朝廷由盛到衰,杨震痛心不已,愧疚不已,悲愤不已。难怪朝廷的官员和天下的读书人纷纷说,在江河日下、贪腐成风的汉安帝时期,像杨震这样严格践行儒家道德标准、出淤泥而不染的官员真是稀有。

那座若隐若现的汉宫皇城,杨震此刻望去,一片暗红。

杨震望着京城,心情复杂,满腹惆怅。

杨震的妻子柳氏也是满头白发,她拿了一件夹袍披在杨震的身上,她以为老爷还在等着谁:“老爷,我让冯宝去告诉杨伦、虞放几人,替你向他们道别,可是冯宝没找见人。若是他们知道了,一定会来给老爷送行的。袁郎家出了事,袁郎、儿媳仪儿怕是来不了了,不过周广也该来送行了,不知怎么没来。”

杨震没有吭声,他掀掉妻子披在他身上的夹袍,让妻子收拾起来。他其实是在等皇上的消息,可是一直都没有。这时,他在心里责怪自己:“已矣哉!

国无人莫我知兮,又何怀乎故都?”意思就是:算了吧!国家缺少忠良没人理解我,又何必深深地怀恋故都?

柳氏埋怨着说:“老爷,这真应了‘宦海沉浮,仕途险恶’那句话。”

杨震苦笑着,想:唉,自己终究还是没有逃脱这句话。

牛车慢悠悠地向潼关行驶,杨震还在想着心事,他想,想不到一晃二十年了。想到此,他的心情极度沮丧,极度灰暗,他开始反思他离开潼乡出仕做官二十年所走过的路。想着想着,他的心情竟然不再那么沉重。他从荆州到东莱,再从朝廷到西凉边关,他没有想到他的所作所为,特别是他推出的多项新政,他施行的一系列举措,受到那么多百姓和朝廷官员的称赞和欢迎,并为他带来了巨大的声望。想到这些,他沮丧灰暗的心情得到些许安慰。

此刻看着夕阳亭,勾起了他记忆深处的两件事:一是五十五年前,也就是十五岁那年,自己跟着恩师桓郁初次来洛阳求学的情景。从潼乡家里走的时候,母亲对他叮嘱的话语,如今记忆犹新。母亲说:“儿啊!你若辜负了你父亲的清名,辜负了你恩师的恩情,娘永远不认你!”

现在,他想到逝去母亲的那一句话,百感交集,嘴里喃喃地说:“母亲,几十年来,儿没有辜负父亲之清名,也没有辜负恩师之恩情。”

另一件是,二十年前受旨出仕,虞放和陈冀携百名学子把他送到夕阳亭时说盼他回学馆时的话,而今学馆虽在,但学馆人数急剧减少,而且牛心峪和豫灵街上的两个学馆,在安帝不重视太学、不重视百姓疾苦的情况下,学生退学,学馆早已停办。剩下潼关的泉湖学馆,在杨震的几个儿子相继出仕为官后,就由一直不愿为官的陈冀和一直没有出仕的老二杨里以及弟弟杨季坚持着。

夕阳亭依旧,而人事皆非。想到此,他不由得潸然泪下。

许是站得久了,他弯腰费力地坐在亭下的石台上,让妻子坐在他旁边的石台上。他瞅着老四、老五两个儿子,指指那几十捆书简、书籍,语重心长地说:“爹和你娘养育你们兄弟五个,只有一个期盼,就是你们一个个通过勤劳耕种生活,通过努力读书,都有出息,如今你们没有辜负爹和你娘的心。为父一生清贫,没能给我儿留下万贯家财,觉得你们兄弟五人有出息就够了。为父一生是个清贫吏,也一直要求你们做清贫吏的儿子,因此,也没有给你们留下什么房屋田产,唯一留下的是‘耕读立身,清白传家’八个字的家风和那几捆书,作为你们享不尽的一笔财富。还有,为父耗尽一生心血写的那二十卷《大汉国政要略》,已经写完,就剩下整理了。为父老了,心力不支,还望我儿能将它加以整理校对,待时机成熟,交与朝廷,也算是老父没有白拿朝廷这些年的俸禄。”

两个儿子看着苍老的父亲,心里不禁一阵酸楚,双双跪下。杨奉道:“父亲的话,孩儿都记在心里了,孩儿定以父亲为楷模,‘耕读立身,清白传家’,怀一颗仁爱之心,心系天下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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