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西凉使臣这么一叫,殿上众人无不大惊。
龙少阳更是又惊又惶,脱口道:“你说什么?”
那西凉使臣兀自哆嗦不已,躲在忠信侯身后,拉住他的衣袖,叫道:“侯爷救我,侯爷救我,那晚想要取我性命的就是此人!”显心有余悸犹在。
忠信侯神色故作庄严,说道:“贵使,此事非同小可,你瞧仔细些,万不可认错了人。”
那西凉使臣道:“我瞧得一清二楚,这一身衣服,这一般身形,并无二致,岂能有错?正是他。”
他这么一说,殿中众人顿时骚动。齐帝面露惊讶,伸长脖子,凝神观瞧。祝云雀和安静思二人交换个眼神,面部却是波澜不显。太子萧鸣龙、萧狄都睁大眼睛,惊惶不已。倒是坐在齐帝下首的韦贵妃嘴角吊起,端起案前一杯茶,假装饮茶,将那股笑意藏了去。
龙少阳下意识瞧了一眼身上这件新衣服,其时正是夏日时节,却觉得一股凉意立时袭满全身,仿佛整个人掉进去冰窖里,暗道:“想是那凶手穿了和我一模一样的衣服,身材体型又和我相仿,以此来嫁祸于我。那凶手为了掩人耳目,必然以巾遮面,那西凉使臣看不到他的真面目,惊惶之中只认得那凶手的衣服身形,便将我错认作凶手了。”
一想到衣服,只觉凉意彻骨:“何以凶手穿了件和我一样的衣服?我这衣服是萧夫人所赠……是了,萧夫人是祝云雀的女儿,难道……可她一向贞静贤淑,礼佛向善,怎么会做这种遗祸之事?”一时思绪如潮,不得其解。抬眼向祝云雀瞧去,只见他神色泰然,不见悲喜,宛若眼前一切与之无关。
便在这一片杂乱中,忠信侯上前一步,将那西凉使臣挡在身后,冷冷的道:“龙少阳,事到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他此时直呼其名,将其官职有意抹去,显然是已认定龙少阳就是那凶手了。
韦贵妃也跟着道:“陛下,如今证据确凿,若不即刻下令将这贼子拿下,只怕他武艺高强,一旦今日逃脱,日后捕拿,可就难啦!请陛下圣明决断!”
齐帝还未答话,忠信侯已扬声道:“殿外护卫何在?”话音刚落,便听一阵兵甲之声,几十名全副武装、持刀佩剑的侍卫涌入殿中,四散开来。单是齐帝身前便站了两排,护卫之意显而易见。看这阵势只待齐帝一声令下,便要上前拿人。
顿了片刻,齐帝竟是面露痛苦之色,沉声缓缓道:“龙卫率,朕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是不是凶手?”
大殿中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眼睛刷地一起投向龙少阳。
一片目光注视之中,龙少阳伏地行礼,面色庄重道:“陛下,臣有一事密奏,此事与本案大有关联,还望陛下恩准,只是此时殿上人多口杂,恐多有不便。”
齐帝疑惑地看了看龙少阳,又看了看忠信侯武骏,显是征询他的意见。忠信侯听得龙少阳有密事要奏,又惊又奇,见齐帝目光投来,正自思索,只听太子萧鸣龙伏地道:“父皇,定罪与否也不在这早晚片刻之间,儿臣恳请父皇听了龙大哥密奏之事,再作定夺。”
忠信侯不愿当面驳了太子颜面,当下向齐帝点了点头,跟着一个箭步跃至御案前,挡在齐帝与龙少阳之间,防范龙少阳借机行诈、挟持齐帝之意显而易见。
齐帝道:“韦贵妃,太子及太子詹事,丞相父子,忠信侯留在殿上,其余人等暂且退至一侧配殿,等候旨意。”说罢一扬手,众人躬身应了。
待一干人离去,齐帝道:“龙卫率,此处已无外人,你有何事要密奏?——起来说话。”
龙少阳又行了一礼,站起身来,双目闭合,仰天长嘘了一口气,面露痛苦之色,忽然睁开眼睛道:“陛下,此事关乎臣先人颜面声誉,本应秘而不宣。谁知阴差阳错,竟有别有用心之徒诬陷臣是北魏奸细。如今臣万般无奈,惟有拿出一物自证清白——望先人在天之灵,体恤吾心!”说着自袖中缓缓取出一个不大的物件,周身裹了白布,瞧不出是什么东西。他慢慢将白布除去,将那物件展了开来,捧在双手之中,高举过顶道:“陛下,此物足以证明臣之清白!”
众人延颈鹤望,向龙少阳手中那物件看去,只见它长约三四寸,通体乌黑,隐然若有光泽,像是一块美玉雕琢而出,只因离得较远,瞧不清楚,不由小声嘀咕。
一片低声之中,一名内侍走过来接过那物件,转身便要呈给齐帝,忽然一个雄浑的声音说道:“且慢,容老臣先来一观。”说这话的,正是当朝丞相祝云雀。
他快步上去,取过内侍手中那个物件,触手温润坚致,很有分量,只见它漆黑如墨,色重质腻,其下圆鼓有甲如龟,其上长身小头如蛇,似蛇非蛇,似龟非龟,乃是龟蛇一体,登时脸色大变,失声道:“啊,真是的墨玉玄武?”急忙翻过物件,将底朝上,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定北柱国大将军印”八个篆字,行笔圆转,线条匀长,虽然略有泥污破碎,字形却是清晰可辨。
祝云雀不由心头大震,猛然一惊,转向齐帝道:“陛下,老臣若是看的不错,这件东西便是失踪已久的定北柱国大将军印—墨玉玄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