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第9章 投名状（第1页）

枣园誓盟之后第二日，时值十月初八，晨曦微露，李昊白携同窦保义、尉迟烈二人，现身宣阳坊万年县衙署对门的一间汤饼铺子之下。

“此鸡汤，当真是鲜美无比，香得能让人眉飞色舞。”李昊白轻启薄唇，于碗缘轻轻一吮，那鸡汤的醇厚滋味仿佛瞬间唤醒了他的全部感官，眉毛不由自主地轻轻挑起。随即，他手执竹筷，于热气腾腾的汤中熟练挑动，将一片片滑嫩的面片送入口中，边吃边发出满足的喘息，“呵啊~真是香绝人寰！”

“兄长，我等此番前来，恐怕不单是为了品尝这碗中的汤饼吧？”窦保义看似不经意地以筷尖挑起一块面片，缓缓送入口中，但他的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过万年县衙那庄严的大门，眼神中透露出几分警惕与期待。

“保义知我矣！”李昊白言罢，轻轻放下手中那已见底的汤碗，随即向店小二招手，示意再添几个晶莹剔透的火晶柿子。他毫不客气地直接上手，一口咬开那醇厚甘甜的果肉，汁水四溢，满口留香，悠悠然开口道：

“自高祖龙兴，开创太平盛世以降，长安、洛阳二京之内，那些个顽劣少年，便如同权贵掌中最为犀利、得心应手之暗刃，悄无声息间便能取人性命。正因如此，这帮恶少犹似野火燎原，难以尽除，任凭京兆尹与禁军如何严惩不贷，力图斩草除根，却总能在春风化雨之下，顽强复生，生生不息，后继之辈层出不穷。”

尉迟烈闻言，眉头紧锁，将筷子轻轻搁在碗沿，目光炯炯地望向李昊白，认真问道：“大哥此言，莫非是指这一切皆为勋贵们有意为之？他们放任这股暴戾之气在世间蔓延，究竟所欲何为？”

李昊白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缓缓道：

“尉迟所提及，实乃要害之处。利用这帮恶少之徒，绝非仅仅限于两京之勋贵那般简单。各地手握兵权之节度使、经略使，对于这群虽德行有亏、却勇猛无比的恶少年，亦是竞相招揽，不遗余力。想当年那场震动天地的天祚之乱，其背后操纵大局的巨寇延钊运与扈骁庆，他们所统率的、令人闻风丧胆的八千曳落河，其中半数，竟全是由这二人所谓的“义子”所构成。而这些“义子”，十有五六，皆是四处逃窜、身负重罪的恶少年，于流离失所后投身军旅。他们与这些军头之间，存在着深重的人身依附，彻底沦为了军头们的贴身保镖与锋利武器，在这乱世烽烟中，肆无忌惮地挥洒着他们的暴力与残忍。”

“这听上去颇像是一条修罗之路，兄长必然是不会带我们涉足的，那么请问兄长想走的是一条什么道路？”

窦保义也拿起一个火晶柿子塞进嘴中。

“长安城中的帮派江湖，向来如轮转之舞台，彼方唱罢此方登场，演绎着一场场权势更迭之剧。而朝堂上之显赫贵族，亦在这权力漩涡中，沉浮不定。我朝自开创至今，已历二百余载，世事如幻，唯官府似铜墙铁壁，坚如磐石。然官府虽强，却常与如地头蛇般之势力，于基层治理上纷争不断，缠斗不休，官府纵然扩充了衙役人马，又收纳了不少不良脊烂，却仍旧难以全盘掌控长安之治安，如此这般，他们便只得向我等求助，以图解决之道。有鉴于此形势，吾以为，青龙帮之策略当为：洞察时势，依附官府，以获其庇佑与支持。同时，需对青龙坊之百姓多加安抚，使彼等感受我等之真心与温情，进而赢得民心。更进一层，我青龙帮应替官府平定长安东南诸地之帮派，扫除一切障碍，以此彰显我帮之价值与威势。如此行事，既能巩固我帮之地位，又可为官府排忧解难，实乃一举两得之良策。”

李昊白不紧不慢地说道，将手中的火晶柿子全部送入口中，之后，将手指向万年县县衙的正中央道：

“我青龙帮之机缘，恰是从这万年县拉开序幕！”

正当窦保义与尉迟烈心中疑惑如雾缭绕，难解其谜之时，那沉睡于日常琐碎中的县衙大门，忽而间仿佛被无形之手猛然推开，洞开之际，一股庄严之气扑面而来。衙内深处，鼓声隆隆，如雷鸣般震耳欲聋，震颤着每一寸空气，预示着有不寻常之事即将上演。紧接着，一阵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如同战鼓催征，自那幽深的门内迅速逼近，打破了周遭的宁静。

二十名衙役在一名乘马衙头的带领下，从县衙大门鱼贯而出，步伐整齐划一，气势恢宏。他们头上皆戴着黑布幞头，严整而肃穆，脚下的皮靴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坚定有力的声响。身着褐色圆领袍衫，朴素而不失威严，每个人的手中都紧握着一根水火棍，腰间则挂着铁尺，沉甸甸的，此二物既是身份的象征，也是力量的证明。

紧随其后，又有三十名不良人现身，他们仿佛是乌鸦之群，一身玄色衣衫，那腰间的蹀躞带上，直刀与轻弩交相辉映，透露出他们不凡的身手与随时应对危机的准备。这些人，个个眼神锐利，身形矫健，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办案老手。

这一幕，让窦保义与尉迟烈不禁屏息凝视，心中暗自揣测，究竟是何等紧急之事，竟能惊动县衙上下，如此兴师动众？

“店家，无须找零了。“李昊白言罢，轻轻地将一摞精心码放的铜钱置于柜上，随即自那斑驳小凳上悠然起身，双手拢于袖中，步履从容地穿行而去，背影中带着几分洒脱不羁。

“哎呀，方衙头，此番偶遇实乃缘分使然，多日未见，别来无恙乎？“李昊白嘴角勾起一抹谄媚的笑意，双手依旧拢于袖内，向着那领头衙役深深一揖，言辞间满是客套与热络。

方衙头骑于高头大马之上，悠然踱步，目光如炬，细细打量着眼前的李昊白，片刻之后，猛地一扯手中缰绳，坐骑随即调转方向，马蹄声清脆，尘土微扬。他面色不渝，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烦：

“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此番寻我，想必又是满腹诡计，有何屁话，速速道来！“

“您这话说得，可真是折煞我了，“

李昊白脸上的谄笑更甚，眼角眉梢皆透着几分机敏与狡黠。

“莫非在您眼里，我们这群所谓的‘不良少年’，便只能游手好闲，不能为世道添上一抹暖色？官爷们日夜操劳，奔波于案牍之间，我等虽不才，却也愿尽绵薄之力。试想，官爷们外出办案，需在办案现场久久站立，常常饥渴难耐，我等若能替官爷们跑腿，买来热腾腾的饮品，香喷喷的吃食，一来暖身暖心，二来也是我等对诸位官爷平日里宽宏大量的感激之情，略表心意罢了。还望官爷们莫要嫌弃，多多赏脸，日后我等在江湖上行走，也好多仰仗官爷们的庇护呢！“

“嘿，算你小子还算识趣，说话中听！“方衙头嘴角一咧，露出一抹满意的笑意，随即手腕一抖，缰绳轻扯，那骏马仿佛知晓主人心意，立刻昂首长嘶，蓄势待发。“既然你小子有心孝顺老子们，那就别光说不练，速速跟上，让老子瞧瞧你的诚意！“

言罢，方衙头双腿一夹马腹，骏马如同离弦之箭，一马当先，朝着街道的那一头疾驰而去。身后，一众衙役与不良人迅速列成两队，步伐整齐，紧随其后，宛如一黄一黑两条蛟龙，在街巷间穿梭，气势恢宏，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李昊白伸出手来，示意窦保义、尉迟烈跟上。

他明白，属于青龙帮向官府证明价值的时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