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第12章（第1页）

【原文】

天之道，其犹张弓欤①？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②，不足者补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③，损不足以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④，唯有道者。是以圣人为而不恃，功成而不处，其不欲见贤⑤。

【注释】

①犹：像。张弓：在弓上装弦。《说文》：“张，施弓弦也。”弦的两端必须安装在弓两头相等的地方，一头高一头低是不行的，所以下文说：“高者抑之，下者举之。”②有余者损之：弓弦长了就剪短一些。有余者，指过长的弓弦。损之，减少它。③不然：不是这样。然，代词，这样。④有余以奉天下：把多余的东西奉献给天下人。⑤见（xiàn现）贤：表现自己的恩德和才能。见，同现。贤，这里是品德好才能高的意思。

【译文】

天的运行规律不是很像安装弓弦吗？高的一端就压低一点，低的一端就抬高一点；长的一端就剪短一些，短的一端就补长一些。天的运行规律是减损有余的而补给不足的，人们的生活原则却不是这样，而是减损不足的去奉献给有余的。谁能够把多余的东西奉献给天下人？只有懂得规律的人才能如此。因此圣人帮助了万物而不依赖它们，功成而不居功，他也不愿表现自己的恩德和才能。

【原文】

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信坚强①。万物草木之生也柔脆②，其死也枯槁③。故曰：“坚强者，死之徒也④；柔弱微细，生之徒也。是以兵强则不胜，木强则恒⑤，强大居下⑥，柔弱微细居上⑦。

【注释】

①（ɡènɡ）：最终、末了。信（shēn）：通“伸”，身体伸直。②脆：脆弱。③槁（ɡǎo）：干枯。④徒：类型。⑤恒（ɡènɡ）：通“亘”，穷尽。通行本此字作“折”。较易理解，被砍折的意思。⑥下：下降，下位。⑦上：上升，上位。

【译文】

人活着的时候身体是柔软的，他死后躯体最终伸直僵硬。万物草木生长的时候形质是柔韧脆弱的，它死后就变得干硬枯萎了。所以说：坚硬刚强的东西属于死亡的一类。柔弱微细的东西属于生存的一类。因此用兵逞强就不会取胜，树木长到强壮就会被砍伐。凡是强大的就处于下

降的地位，凡是柔弱微细的反而处于上升的地位。

【原文】

和大怨①，必有余怨，安②可以为善？是以圣人执左契而不责于人③。有德司契④，无德司彻⑤。天道无亲，常与善人⑥。

【注释】

①和大怨：和解了大的怨仇。②安：怎么。③左契（qì气）：收债的凭据。古代借债时，在木板或竹板上写清借债内容，然后一分为二，债权人保存左边的一半，负债人保存右边的一半。左契，即左边的一半，是讨债的凭据。责：讨债。《说文》：“责，求也。”“是以圣人执左契而不责于人”，意思是说圣人即使居于很有利的地位，也不为难别人，这样就根本不会与人结怨了。④司：主管。《广雅？释诂》：“司，主也。”⑤彻：周代的一种收税法。《孟子？滕文公》：“夏后氏50而贡，殷人70而助，周人百亩而彻，其实皆什一也。”⑥与：帮助。善人：指按照规律办事的人。

【译文】

即使和解了大怨，也一定还有余怨，怎么能算是尽善尽美呢？所以圣人即使握有讨债的契约，也不向人索取欠债。具有高尚品德的人就像上述握有契约的圣人一样（不对人索取），没有高尚品德的人就像主管收取租税的人一样（十分苛刻）。天的运行规律对谁也不偏爱，它总是帮助按照规律办事的好人。

【原文】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先也①，以其无以易之也②。水之胜刚也，弱之胜强也，天下莫弗知也，而莫之能行也③。故圣人之言云日：④受邦之⑤，是谓社稷之主⑥；受邦之不祥⑦，是谓天下之王。正言若反⑧。

【注释】

①先：胜过。通行本作“胜”字。②易：代替。③行：实行。④云：如此。曰：说。⑤（ɡòu）：通诟，通行本作“垢”字，耻辱。⑥社稷（jì）：古代帝王诸侯所祭祀的土神叫“社”，谷神叫“稷”。后来用作国家的代称。主：指君主。⑦受：承受。不祥：指祸殃。⑧正言若反：真理好似违反常理，正言好似反言。柔之胜刚，弱之胜强，本是真理，圣人之言，本是正言；世人不解，以为好似违乎常理，好似反言样。

【译文】

普天下没有哪一种东西比水更柔弱的了，但是

攻击坚强的东西却没有什么能胜过水的，因为它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代替得了的呀。水之柔所以能够胜过刚，弱之所以能够胜过强，普天下没有哪个不知道，但是没有哪个能照此实行。所以圣人的话这样说：“承担国家遭到屈辱的责任，这才配称国家的君主；能承担国家发生祸难的责任，这才配做天下的君王。”正面的话好象反话一样。

【原文】

小国寡民①。使有什佰之器而不用②，使民重死而不远徙③

。

【注释】

①小、寡：都用如动词，使国小，使民少。②什佰之器：各种器具，包括下文所讲的舟舆、甲兵等。什佰，即十百，泛指众多。任继愈先生《老子新译》：“‘什佰之器’旧注为兵器，失之牵强。《一切经音义》：‘什，众也，杂也，会数之名也。资生之物谓之什物。’又《史记？五帝本纪？索隐》以生活常用的器具，数目众多，所以称为‘什器’。‘什物’、‘什器’、‘家什’在今天的口语里也还存在着。”③重死：把死亡看得很重，也即重视生命。徙（xǐ洗）：搬迁。

【译文】

国家要小，人民要少，即使有各种器具也不使用，使人民看重生命而不随便搬迁。

【原文】

虽有舟舆①，无所乘之②；虽有甲兵③，无所陈之④；使人复结绳⑤而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