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煮茶只用西山白露,温香如兰。
他穿衣只着云锦,光若潋滟湖面。
他作画只绘兰草,画卷堆满了数十书箱……
众人只道贺三郎衣食矜贵,却忘了当初冠绝长安的裴凌云只喜欢青瓷,只喝西山白露,只着云锦,只爱兰花。
好似只有最精贵的东西才能配得上他这般世间无双的人。
“一个死了十年的人,你学那晦气作甚!你到现在还醒悟不了!”
贺庭方恨不能骂醒儿子。
贺三郎侧过头,望着被扔进池水中的画卷,一点点被水浸染,沉入池底。
像是被贺庭方的话刺痛,绝望和阴霾爬进贺三郎的眼底,他垂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
“是啊,子信死了。他被你们害死了。”
贺三郎冷笑,眼尾挑起的神态与年少的裴凌云如出一辙。
他踩着十七岁裴凌云走过的脚印,活出了那个人的影子。
“这世间无他,我便去做他。”
“我就是他。”
贺庭方被气得面色发青:
“你简直是疯了!来人,家法!”
“老爷!这又是怎么了?”
贺夫人牵着外孙女来花园玩,一来就撞见贺庭方要请家法。
“老爷,三郎身子弱,经不得这些。你要撒气,也不能撒在三郎头上!”
贺夫人急着挡在父子俩之间,紧紧地把小儿子护在身后。
与夫君不同,贺夫人最心疼的就是三郎,府中上下,谁也不能碰三郎一根头发丝。
“你就只会惯着他,他就是被你惯成今天这副样子的!”
贺庭方看着夫人这溺爱儿子的模样只觉得头疼,又见小外孙女在旁边,不便发作,愤然挥袖离去。
贺夫人追着贺庭方去劝。
贺三郎孤寂地站在八角亭内,眼中映着粼粼池面。
春风起,几瓣乱红飞过,沾在他发间,如一幅美人图。
“三舅父。”方才随着贺夫人一同来的小姑娘上前,轻轻拉了一下贺三郎的袖子。
贺三郎回神,看见小外甥女时,目光柔和了几分:
“婉儿来了,你母亲呢?”
慕容婉仰头道:“王府这两日事务忙,我娘抽不出身,今日只有我来看外祖母。”
贺家生了三子一女,唯一的女儿贺妍嫁给了七王爷,如今已是七王妃。
慕容婉伶俐可爱,五岁便被封了衡阳郡主。
“三舅父,外祖父方才说你学谁呀?”
贺三郎重新在案上铺了画纸,提笔蘸墨:
“在说这世间最好的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