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在狭小空间独处,持续的静默显得有些尴尬。她揪了揪米色羊绒毯子,没话找话:“这条路,你也走过好几回了吧?”
司马濯嗯了声:“是走过好些回。”
八岁时,他随玄恩和尚第一次从长安去往西域。
十八岁时,晋宣帝总算记起他这么个儿子,将他从安西召回。
二十岁那年,他率兵前往安西,大败吐蕃敌军。
再这之后,便是二十四岁这年冬日,他披星戴月,千里追妻。
这一条由长安通往西域的路,不经意间贯穿他前半辈子。
云绾见他眸光有些恍惚,猜他应当是想起了往事,心下微动,不由问出几年前她走这条路时就好奇的问题:“你第一次离开长安,和玄恩大师走这条路时,可有水土不服,或是会……思念长安?”
闻言,司马濯垂眸看她,并未言语。
云绾被他这情绪难辨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虚。
她好像问了个蠢问题。
他当年是因大皇子坠马之事,而被逐出长安,自己此刻重提旧事,大概叫他记起不好的回忆了。
但她实在好奇他的过往。
这话或许难以启齿,可她既然决定与他好好过日子,她便想着,试图去了解他。
她不想再像从前那样,像看一团迷雾般去与他相处。
没有得到回答,马车里很快变得安静。
这份静谧叫云绾有些尴尬,低低说了一声“当我没问”,便偏过头,假装去看阿隼。
“没有水土不服,也没有思念长安。”
男人磁沉的嗓音蓦得响起,云绾诧异看他。
相貌英俊的年轻帝王大马金刀坐着,细碎微光透过车窗间隙洒在他宽阔的肩头,月白色衣袍的竹叶暗纹泛起贵气的金光。
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他慢慢转动着手中的玉扳指:“长安没有值得留念的人,一个都没有。”
生母在他尚不知事时便与世长辞,他在皇宫里唯一能信赖、能倚靠的亲人,只有父皇。
他只有一个父皇,父皇却有那么多子女。
是以权衡之下,父皇放弃了他、驱逐了他。
从离开长安的那一刻,在他心中,已然再无父母。
御座之上坐的那个男人,只是皇帝,是君主,是他势必要取代之人。
云绾听到他这回答,一时半会儿也不知如何接话,更多是后悔问了这个问题,于是干巴巴转移着话题:“玄恩大师乃得道高僧,你与他一路同行,想来也学到许多佛法道理吧?”
“那个老和尚……”
司马濯眯起眼,似乎在回忆玄恩,少倾,视线又飘然乜向云绾,薄唇微扯:“你有时有些像他。”
云绾啊了声:“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