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蒙蒙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脊梁骨涌上来,安修的那双毫无表情的黑眸,仿佛要把她整个人都看穿让她无所遁形。
只一小会,易蒙蒙的心跳就迅速的加快。出道以来,她从没有这种紧张感觉。
是自己太松懈了吗?一边排斥这个男人,一边却慢慢习惯着他渗透进她的生活。以至于她都忘了自己的看相本能。
当易蒙蒙再次仰头望向安修的时候,他那张坚毅阳刚的俊脸好似第一次那么清晰。她这才惊觉,自从这男人剃掉胡子,完全显现面相后,她都没有这样认真审视过他。
这男人位居印堂之上的前额正中部,丰隆平满,光润开宽。更有纵骨耸起,和鼻骨相连,通过山根,印堂一气呵成,直达额顶,伏犀贯顶。而前额天左右的日月角,则高圆明净,也是微微的隆起。所谓头角峥嵘,这男人一生成就绝不在一般人之下。
而她之前从未观察过的下巴,颏圆颐丰,此处是相学十二宫之奴仆宫,这男人此处气运旺盛,可见拥护者、同僚部属支持者众多,倒是符合佣兵界第一把交椅的地位。
而他此刻紧闭的嘴唇轮廓清晰、棱角分明,即便说话的时候也有棱有角。这种唇型的人极度有原则,是十头牛都拽不回来的那种倔脾气,基本上是言出必行,不达目标誓不罢休的人。
这么一个男人,她竟然最近开始忽视他的可怕,是因为他一直默默的跟在易小九后面?还是因为最近这个人脸上越来越浓重的一丝人气?
安修盯着易蒙蒙的脸蛋半响,神色难辨,看她不说话,也没再给她扔一个重磅炸弹。反倒是慢慢松开了先去抓住她的手,抱拳在胸前俯视着她,等她从一脸追忆跟无数思想斗争的状态中醒来。
“你、早就知道了?”易蒙蒙研究了一圈,终于哑着嗓子问到了这个核心问题。
安修一双剑眉挑了挑,抬了抬下巴“想起来了?”
这种欠扁的样子,让易蒙蒙恨不得踩他两脚,再用狗血喷他一脸。
“你催眠我?你当年就知道?那为什么还接近我跟小九?”易蒙蒙一脸愤慨,这男人不吭不响这么三个月,合着就是在看她笑话。亏得她还以为自己挺有瞒天过海的天赋,更是为文薇薇当年没跟这安四少过多接触而窃喜。
“小九是我的孩子,跟你是谁没关系。”安修双手环胸,把易蒙蒙炸毛的表情都收入眼底,黑眸却依旧波澜不惊的样子。
易蒙蒙真想学泼妇的样子,喷几句脏话,但抿抿唇她还是咽了下去。安修,很好,她记住了!此仇不报,她就不姓易!
“那敢情好!我不反对你跟孩子相处,你也别多管我的闲事!”易蒙蒙杏眼微眯,没人可以威胁她,否则她就不客气了。
“文薇薇也是被你们安家害死的!”她鼻孔里哼了哼,又补充一句。
也不知是她充满威胁的凶狠样子,还是她说的话,让安修眸子一暗,黑眸中闪过一道易蒙蒙不曾看过的神色,但很快男人的眼眸又恢复了平静。
易蒙蒙看得一愣,是她看错了?这个从来自大自负的男人,怎么会流露出这种软弱的歉意?
“我再说一次,你是孩子的父亲,但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两不干涉。”易蒙蒙烦躁地挥去心中的古怪,不再去看男人那双沉寂的眼眸“晚上看好小九,我出去了。”
她的心里有些很奇怪的东西牵扯在一起,让她一刻都不想在房间里面对这个男人。这种彻头彻尾被人审视看穿的感觉,她很不喜欢。
而安修这次并没阻止她的离去,无声地目送着她离开,剑眉皱了起来。
自己早在看到这么几年孩子跟她的生活互动之后就决定了,哪怕是文薇薇也好,易蒙蒙也好,或者另一个有图谋的陌生女人也好,他都不会在意。
他在这个女人的眼神里,看到的不是曾经文薇薇有的那种高傲轻慢,也不是曾经小女孩式的天真愚蠢,而是一个母亲对孩子毫不掩饰的爱。
他可以强势地把孩子带走自己教养,甚至封印孩子的这段记忆,让他安心跟着自己生活。他也可以间隔着日子来看孩子,给他一份来自父亲的教导,尽到身为父亲的责任。但他竟然都没有这么做。
三个月前,当他在林子里发现这个女人抱着孩子不顾一切逃离危机时,他竟然鬼使神差地做了一个让自己都吃惊的决定,留在这对母子的身边。
一个人站在房间里,安修的眼前闪过许多三个月来的各种画面。易蒙蒙对儿子又爱又气的表情,跟儿子学着猪样相互拱鼻子的样子,两人挤在晒台上挠痒痒发出的笑声,还有她在厨房洗手作羹汤的忙碌……
他的那双冷硬眼眸,慢慢地变得柔和,连他自己都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