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宸伸手将东西递了过去,漫不经心道,“这是千机弩的模型,儿臣前几日连夜赶工,做了个模子出来。”
燕帝先是一怔,而后顿时来了兴致,两侧的朝臣闻言也都伸长了脖子,刚才那一幕大家都看在眼里,说不好奇是假的。
燕帝接过模型左看右看不明就里,他向着沈暮宸招手,急切道:“阿宸,快来给朕演示一下,你刚刚是怎么做的?那弩箭怎么一下子飞了那么远?”
沈暮宸起身过去,垂首开始操作,他边操作边在燕帝耳边低声讲解。
燕帝听着,眉目舒展开来频频点头,不知沈暮宸说了什么,他又惊讶地睁大了眼,盯住模型,满脸都写着难以置信。
沈瑜谨妒忌的双眼发红,沈逸清则微笑不语从容立在一旁,宁王沈少白依旧埋头在图纸中,至于秦王沈君宇从头至尾都垂首在旁一言不发,仿佛事情与他无关似的。
沈暮宸讲解完,抬起手指轻轻一按,“嗖”的一声,果然跟刚才一样,一道白光飞出,钉进了十米开外的柱子中。
燕帝双眼放光,连连称赞。
曹文昭见状暗松了一口气,心中暗忖,殿下是否早就料到了今日在勤政殿会出状况,所以才连夜赶出这么一个等比缩小的千机弩,当众演示,解了工部今日之围。
他用眼角余光悄悄睨了沈暮宸一眼,一时间心情十分复杂,更多的则是惋惜。燕王殿下若是没生那场病多好,此人天生一颗七窍玲珑心,他日若能登大宝,实乃大燕百姓之福,偏偏造化弄人。。。
众朝臣这次终于将整个过程看清楚,均感意外,这才信了曹文昭刚才的话,勤政殿的气氛登时松弛下来,殿下一片议论纷纷,更多的也是称赞的话语。
燕帝拿着模型爱不释手,连连道好。
沈少顷,少白拿着图纸来到沈暮宸身边,“七哥,我这里不明白,你给我讲讲。”
沈暮宸不以为意,又拿着图纸给他讲了起来。
燕帝将模型递向曹文昭,眉目舒展发自内心地笑道:“此弩一出,琰之功不可没,朕等着工部的好消息。”
曹文昭诚惶诚恐地接了过来,“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当,这弩实则是。。。”
沈暮宸长眸不经意地斜睨,一个淡淡的眼风扫了过来,曹文昭犹豫再三,终于改口道:“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望!”
沈暮宸讲解完,沈少白恍然大悟,而后向着曹文昭道:“曹大人,这些图纸。。。我后面几日可否来工部借阅?”
曹文昭连忙道:“殿下聪敏好学,随时来看便是!”
燕帝脸上堆满了笑意,向沈暮宸闲话道,“听说你最近一直宿在秦陵那个别院?怎么突然想起去那里?”
沈暮宸又靠回了软椅上,“秦国公府别院有个温泉,泡起来很是舒服,周边环境比着王府安静多了,我上门借宿几日。”
燕帝一怔,笑着摇头假作呵斥道,“胡闹,你堂堂皇子,跑去宿在别人家里像什么样子?你若是喜欢,直接找秦家要过来便是。朕再另赏他们一处别院。”
沈暮宸有几分心不在焉,“不用这么麻烦,我住几日就走。温泉虽好,可秦陵那院子到底在京郊,与王府有些距离,每日往返,多有不便。”
燕帝关切道:“这倒也是,你近来身体如何?待会儿叫御医来给你诊个脉?”
沈暮宸不动声色地推辞,“不必了,在秦府养了几日,倒是比以前好些,劳父皇记挂了。”
燕帝细细端详,见他脸上确实比之前多了几分血色,欣慰地拍了拍他的手,“有好转便好,虽然这几日天热起来了,你也不要急着减衣物,再多捂些时日,好好养一养,若是温泉泡得舒服,就每个月抽上几天去泡一泡,差人来知会一声便可,朕这里也无需你日日来请安。”
沈暮宸点头应下,“儿臣知道。”
提起秦府,燕帝似是又想起了故人,感慨万千,“燕京附近方圆百里,也就秦陵那个宅子有温泉,他倒是个知道享受的,只可惜福薄了。秦府现在也没甚么人了,你每月去走动几天也不算打扰,朕多赐些财帛给他们便是。”
他一说起财帛,沈暮宸脑海中顿时浮现出秦臻那虚情假意的笑脸,嘴唇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笑道,“那儿臣就先替秦世子谢过父皇了。”
燕帝满意地点点头,遣散了众臣,只留下了杨知衡。这才抬头向着身边的几个儿子笑道:“这月十五是宣平侯府老太君的寿辰,你们几个到时候替朕走一遭吧。”
几人齐齐应了一声。
杨知衡闻言瞬间惶恐起来,他跪地谢恩并婉拒,“陛下,这可万万使不得!”
燕帝和蔼地叫他起来:“现在没有外人,少伯(杨知衡的字)无需跟朕多礼。”
他又向着杨知衡温言道,“你我自总角相识,一晃过去了这么多年,现在孩子们都大了,我们也老了。遥想当年,咱们君臣联手御敌攻城掠地,是何等痛快。朕还吃过老太君亲手包的饺子,得她亲手缝补战袍,这份情谊对朕而言十分难得。杨家于我不仅是臣子,亦如亲友。秦陵去了,现如今,朕身边还有几个知交好友?你我既有同袍之谊,亦有君臣之义,朕还指着与你一同步入耄耋。好好干,咱们君臣有情有义,有始有终。”
燕帝一番感慨之后,又赐下许多东西。
他谈及往事尽是肺腑之言,说得杨知衡亦是心潮澎湃感慨万千,眼眶也热了,长久地跪在地上,谢恩的声音多了几分哽咽,燕帝满意点头。
沈暮宸心不在焉地听着,眼尾余光掠过身边几人,脑海中又浮现了前几日秦臻在沉香阁对着杨慎和裴琰说得那番话。
不得不说,他这位父皇于人情世故上很有一套,杨家老太君做寿,他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再将几个儿子一并派出以表重视,杨知衡已经感恩戴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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