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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穷的鸟儿蹒跚地走着,不稳地走着。。。。。。
富贵的鸟儿歌唱地走着,喧闹地走着!
在真诚的爱情面前,无所谓困苦的艰难……”
……
德拉科的担忧是多余的。见到那对夫妇的瞬间,哈利便能确认这一点。
这家人的房子落座在离旅店不远东西向的一条街上,褐红色的木门比左邻右舍的宽上不少,门檐上雕着葡萄藤蔓,一眼便能看出是一个富贵的家庭。一个系着围裙的长发女孩为他们打开了门,在知晓来意后点点头,折回屋里去,不一会儿便带着两个屋主人出来。
“噢——嗨!亲爱的,”老奶奶的丈夫,一个留着白胡子、系着深红色领带的男人,在见到带金丝鸟的女人时和蔼地笑了起来,“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非常好,克里斯坦森先生,”女人露出同样友善的表情,想了想,又摸了摸耳朵,“我这会儿要去见那位绅士……他刚刚结束他的工作。”
“真是为你高兴!”老爷爷的妻子,一个盘着长发、身穿绿色绸裙的女人,上前拥抱了被爱情眷顾的朋友。之后,她轻轻抚了一下那只小鸟的脑袋,柔声问:“那么她呢?她还好吗?”
“一如既往,夫人。”女人微笑着说。
金丝鸟貌似对这对夫妇十分熟悉,歪着头“吱吱”了两声,在克里斯坦森夫人的掌心啄了一下。
“进来吧,孩子们。”老先生搂过哈利的肩膀,将两个男孩引进屋。这个动作,还有两夫妇说话待人的方式,让哈利想起韦斯莱夫妇——只不过要更慈祥许多。
相对于外观来讲,这间屋子内的装潢十分朴素。简单的木桌、纯色的沙发,就连烛台都舍去了繁琐的装饰,只谦逊地托举着光亮。老夫妇家的仆人名字叫做意达,年龄看上去不大。她忙不迭给两个男孩递上解渴的冷牛奶,又回到厨房准备食物,哈利和德拉科在长桌边坐下,不一会儿便闻到了油渍渍的肉香。
肉香。
不是面包、不是啤酒粥,而是实实在在的,肉香。哈利朝德拉科偷偷看了一眼,在对方脸上看到了同样舒展的眉目。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你的名被尊为圣……我们日用的食物,今天赐给我们;免了我们的罪债如同我们也免了欠我们罪债的人……”
“领我们不进入试探;要援救我们脱离那邪恶者——阿门。”
克里斯坦森夫妇闭着眼睛念完《主祷文》,睁眼看见两个男孩一副实在饿坏了样子,笑了起来,招招手让意达端上晚餐。牛肉饼、烤鲱鱼、海甘蓝和糖油条——这些食物的样子并不是非常漂亮,味道也绝没有学校里的烤鸡腿和千层面好。但是,可怜空了几天的胃,再加上不知哪来的好心情,叫哈利生生将肉饼和淋酱的海甘蓝吃出了米其林大餐的感觉。
当然,他吃得不算快,也绝没有狼吞虎咽。这部分是因为老夫妇问了他们许多问题,部分是因为……好吧,百分之八九十是因为德拉科就坐在他旁边。而不管再怎么饿,这位随时切换贵族模样的男孩总是十分注意用餐礼仪——特别当他意识到这家人的富裕程度之后。
“所以,你们已经走了这么久了?”克里斯坦森夫人惊讶地望着两个男孩,“噢,我的主……意达,再去做些炸肉丸来,顺便给他们拿几件诺亚的衣服。”
哈利匆忙解释:“不用的,夫人——”
“关于这个,夫人,”德拉科盖过了他的话,放下手里的刀叉,用一种更为平静的语调说:“可否请您和克里斯坦森先生告诉我们附近哪里可以买到衣服?我们自己去就好。”
哈利稍稍低下了头。
上帝。
这幅游刃有余的样子可真是令人……令人……
无法抗拒。
另一边,德拉科与老夫妇交谈着,期间不由看了哈利一眼。“真是傻瓜……”他这么想着,叉起最后一块牛肉。就这榆木脑袋那样措辞,夫妇俩不但会把儿子穿过的衣服都给他们,说不定还会装一满袋金币上来。
十九世纪,丹麦,早期工业化时代,单从牛肉饼的新鲜程度来讲,就能推算出这对夫妇金库里的积蓄。德拉科一边喝着冷牛奶,一边环视四周,看见餐厅壁炉上方堆着一沓书,从这个角度只能看清最上方的《小鬼集》,书名还算独特,他却对此毫无兴趣,转而观望起了哈利和夫妇俩的对话。
或者说,只有哈利而已。
黑色的头发,愚蠢的眼镜,碍眼的伤疤。
明明还是他。
德拉科实在弄不明白自己。
白天在巴士上的时候,他不经意——也可能是有意看了哈利一眼。他不懂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也有点后悔了那样做,因为那让他心烦——非常,非常心烦。仿佛在天黑之前看见月亮出现的错位感,让他不得不逼迫自己沉下心来,寻找某些让他能够安静一会儿的东西。
比如,这个梦。
比如梦里的哈利。
“但这一切都要感谢上帝,”克里斯坦森夫人这时已然握紧了黑发男孩的手,苍老的声线里满是温暖,“捐税加重的那些日子确实是难熬的,贫穷、悲哀,唯一剩下的只有信仰……可是我们最终收到了祝福,最好的祝福,还有了我们的小诺亚。”
老妇人不停说着话,眼睛亮晶晶的。哈利局促不安却仍然乖巧地听着,在右手终于被放开之后,松了口气,转头看向德拉科,笑了一下。
然后,不受抑制地,德拉科也笑了。那股未解却让他沉迷不已的温暖再次流过全身,像是阳光融化着冰雪,只一瞬间便让土壤里的快乐生根发芽。比起塞尔福斯的瀑布、漫天飞落的雪,比起雷克雅未克的现代教堂和熔岩流淌后留下的平原,眼前脚下的小城算不上有多稀奇。但是,他会在大巴车上感到无聊,会在听着轰鸣水声时感到“不过如此”,却对梦里乃至于街边风奏琴的音调都记忆深刻,对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充满一种无限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