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前,陆昭言在账房那边领她那N+1的遣散费,准备开开心心下光明顶,去做个小本生意谋生。
半个时辰后,之前脚底抹油溜得有多快的陆昭言,原路折返的动作就有多迅速。
陆昭言:识时务者为俊杰……识食物者为俊杰……我是俊杰,所以我回来了。嘿嘿。
她只是不认得下山的路而已,沿着原路折返回去还是没问题的。
结果就在陆昭言偷偷返回厨房的时候,她无意间从大开的窗户里看见,刚刚还在对她们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阿依古丽,正趴在灶台上无声无息地大哭,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泣涕如雨。
因为楚凌云之前发过了话,说要把多余的厨子都裁掉,只留了两三个跟明教签了死契,这辈子只能留在光明顶上做工的家伙外,剩下的人全都喜滋滋地拿着钱走人了。
所以原本挤满了人的厨房里,已然变得空空荡荡,半点人气和烟火气也没有,只有那些锅碗瓢盆还遗留在原地,为这一幕平白增添了一份寂寥的气息。
于是陆昭言便有意加重了脚步。
果然,等她再度回到厨房后,阿依古丽的面上便半点眼泪都没有,只有眼角泛着一点微微的红,抬头挺胸、大马金刀地坐在那张陆昭言曾经待过的小矮凳上,对她蹙眉问道:
“你怎么回来了?是账房那边出了问题,不给你支取银钱么?”
若不是陆昭言之前无意间见到了她脆弱的一面,光看阿依古丽眼下堪称无懈可击的神情,真的很难相信,这个从名字到长相都极具西域地方特色——尤其是她高鼻深目的秾丽长相,真的太有攻击性了——的女人,竟然还有之前那么脆弱的一面。
陆昭言心想,别说,这人能处。
你别看她脾气暴躁归暴躁,但之前该给赏钱的时候给得也很大方;按理来说,这帮厨子自打拿钱从明教走人起,就跟阿依古丽半点关系也没有了,但她在看见有人去而复返后,却还是按照“扶倾济弱”的武林中人的思维,心想是不是领遣散费的时候出了问题,打算帮疑似工资被拖欠的倒霉蛋去讨个公道。
于是陆昭言半点没被阿依古丽的神情吓到,情绪稳定得宛如一只超脱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水豚,对阿依古丽温声道:
“我想了想,还是回来吧,保不齐能帮上什么忙。”
“之前和姐妹们商量的时候,我们就猜想过,这不光是脾胃失和,更是心病和身上不好一同导致的问题。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不是简单的把食物做的好吃就能解决的事情了,普通的药膳也不行,非得对症下药不可。”
“小教主的脉案有么?让我看看吧。”
阿依古丽闻言,原本神色已然缓和了不少,可在听到最后一段话的时候,她的表情又警惕了起来:“不行。你不是专门为两位教主调理身体的大夫,不能随便给你看这些东西。”
许是陆昭言去而复返的行为,在阿依古丽看来,实在有江湖义气;也或许是因为现在明教上下,是真的找不出什么能做花样的厨子来了;也可能是因为楚凌云的病情实在太严重,再这样下去,先不提老教主什么时候重病过身,小教主恐怕就得先她一步倒下,让老教主白发人送黑发人……总之,种种因素叠加过后,阿依古丽虽说话的时候还带着刺,但已经没之前那么风风火火了,字里行间全都是一种“我也死了算了吧”的绝望:
“我只能告诉你,是七情失调里最常见的那种,小教主的饮食也没什么忌讳,你且看着来吧,别想着在食物里做什么手脚。”
“我这些年来,为两位教主拦下的各种刺杀,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凡是毒药,或者是相克的食物,都逃不过我这一双眼,你可得好生仔细着呢!”
陆昭言设身处地想了一下,突然也就理解了阿依古丽的刺猬脾气:
按照她的年纪和能在这个位置上坐这么多年的资历来看,她和重病卧床的老教主定然是过命的交情,结拜的姊妹,虽无血缘,实则一体。
——如果你也有个特别铁杆的死党,从幼儿园到上班工作,都好得穿同一条裤子,你这些年来替她发现的各种危害生命的安全隐患数不胜数,可眼下,她马上就要死了,还把她唯一血脉相连的女儿托付给了你,来了一出“白帝托孤”,换做是你,你也得竖起浑身的尖刺,好好提防各种明枪暗箭。
于是陆昭言心平气和道:“好嘛,我知道了。”
她迅速把上辈子看过且实践过的药膳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最终决定,做一道内含人参、白术和茯苓的五香糕:
人参能大补元气,生津安神;白术治脾胃气弱,不思饮食;茯苓同样能治脾虚食少,心神不安。再加上能够调理脾胃虚寒的其他辅药,便能从“安神”和“开胃”两方面双管齐下,对楚凌云进行一下食疗。
在确定了要做什么菜后,陆昭言周身的气势立刻随之一变,那种温吞吞的、“这样也行那样也行”的随和感顿时消失殆尽,甚至十分自然地指使起了阿依古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