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草跌倒在水面,被往下拖,她死死扳住龙池,指甲在湖面抠出十道深沟。
一个、两个、三个……十个指甲,慢慢地、慢慢地,因为用力过大过猛,指甲盖一个一个、一点一点、一丝一丝、连着血肉,掀掉了。
十道深沟,晕染上了血红色……
何小草咬着牙绝不松手。
远处,钱长嬴缓缓睁开眼睛,迷蒙中看到何小草正在往下坠,他想坐起身来,可是做不到,只好翻身过来,像是一只蜗牛,朝何小草蠕动。
“钱……”何小草哭了,“钱长嬴……”
钱长嬴的脸像是纸一样白,他蠕动了不远,空蹬了几下腿,连蠕动都做不到了。
何小草又被往下拖了几寸。
钱长嬴闭上眼,才算是积攒了一些力气,把褡裢绑在手腕上,另一头,甩向何小草。
何小草的指尖离着褡裢一头有几分距离,她咬裂了嘴唇,奋力向上拽着身体,脱甲的指尖,鲜嫩柔软,被磨成了碎肉。她用血肉模糊的手,勾住了褡裢一头。
僵持着……
凤沼下的章鱼大概是死了,触手没劲儿了,钱长嬴再也没动过,想来是快没气儿了,何小草精力快耗尽了。
谁都没力气了。
单单凤沼不会没力气,它像是一个吸盘,把何小草往肚子吸。
钱长嬴又张开了眼睛,他之前是在积攒体力,这一回,他连呼吸的力气都用上了,奋力向上拽着何小草。
何小草把拉屎的力气都用上了,双臂都要碎在水面上了,眼珠中的血丝几乎爆裂了,她知道,如果她沉下去,钱长嬴也就会没命了。
两个人的青筋,爆出了皮肤,骨头被挤压得咯吱咯吱响——
“呼哧……”何小草终于挣脱了凤沼,她连滚带爬到了钱长嬴身边,“钱长嬴!”
钱长嬴满脸豆大冷汗,脸色发紫:“后不后悔把我捡回家啊?嘿……对不住了,对不住……”
何小草抱着钱长嬴的头,泪水横流:“不不不……”
“总算是结束了……何小草……你非凡辈,红莲的事……要保密,直到你遇到信任的人……祝你修为可以……”钱长嬴的笑容散去,头一歪,便再也没有气息,浓血顺着他的嘴角,自来水似的往外流。
“……我不想信任别人。”何小草抱紧了钱长嬴的身体,眼眸中,只有血红,“也不想再一个人等了……”
红色的太阳,红色的天,红色的云彩,红色的沙,红色的沼泽,红色的湖,红色的衣衫,红色的血……
红色之中,一团圆乎乎的身影,何小草神情呆滞,死死抱着钱长嬴,嘟哝着诡异的话:“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等到,钱长嬴,你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
走……
胡杨林中,黑夜,隐约的野兽嚎叫,矮树枝刮破了何小草的手臂、脖子、脸。
何小草失去了所有感觉,只有黯淡的双眼放射着狼一样的光芒,念叨着:“钱长嬴!你可别死啊!钱长嬴!你不可以死……”
钱长嬴摊在何小草宽厚的背上,不再流血了,大概是血都流光了。
何小草一直走,一直走,走得什么都忘记了。
……
启明星落下,天边泛出了鱼肚白,一缕一缕的朝霞,映红了天边。
何小草背着钱长嬴,踏着晨露,出现在小路上。她身上、发上,一块一块凝固了血,暗红,十分恐怖。
不远处,袅袅的炊烟升起了,稀稀落落有人的声音,老人的、女人的、男人的、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