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当夜,两名紫衣忍者押着一个披头散发身上戴着精铁镣铐的犯人,借着乌云中若隐若现的昏暗月光,自小径往木山所居带有落地大窗的木屋方向走来。三人刚至屋前还未及通禀,木格样式的大窗唰的一声左右推开,屋内矮几左右分坐着木山和岚邑两人,而木灵侍立在一旁。
只见木山颇有些悠然的举起翠绿的茶杯,好像不经意般的抬眼看了眼犯人:“师守备,数月未见,别来无恙?”
这边阶下带着镣铐的犯人似乎早料到会受此揶揄,森然道:“木山殿主说笑了,此刻犬吠于堂中,猛虎却做了阶下听客,只怕依我如今状况可受不起您守备称呼。”
木山听到师律讽刺自己也不做恼,只哈哈笑道:“师律,你这阶下之囚现今也就能逞些口舌之快,只怕这些年用你官印发出的呈报文书足够大明皇帝把你九族凌迟上百次。”
囚犯杂乱的头发中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恨恨说道:“木山,你们这群宵小之徒,当初韩国公将尔等引狼入室,我只恨当初家父官职卑微难以向国公进言除去尔等奸贼。如今岛上反被你等鸠占鹊巢,若不是你用国公遗脉要挟于我,我怎会被你这厮害做如此下场。可怜这满岛几百户人家死在你们的屠刀之下,我几百名兄弟……”说着话声音中已带着哭腔。“说吧你们这次又想从我身上知道什么?”师律忆及悲痛处,哽咽了下又复问道。
然而只听端坐在他面前的木山嘿嘿冷笑道:“师律,你少在那里惺惺作态,若不是你凭着舅舅关系,你以为便凭你这尚不足弱冠的年纪便能坐上这堂堂五品守备?当初要不是你急着将原来守备的老兵更换成你自己手下之人,我岂是这么容易便能将你囚禁?以你性子若是能对那些老兵有得半分怜悯当初你也不会将他们抛之不理。”
许是突然被木山点破自己有些失态,师律尴尬一咳又开口问道:“木山我来问你,我恩主家遗脉现在可还好?”
这次木山倒回答了他:“嘿嘿,暂时还尚好,她还尚不知道自己真实身份,只以为自己是当年蓝玉将军的副将李同的女儿,后来被我们掳至岛上。若当下你配合我们,那接下来她依然还会毫无知觉的继续修习下去,可你若不随我们演完这场戏,那便将她送去巫女部中修习当年那套,到时就看你师家如何在九泉之下去见你恩惠你全族的韩国公。”
“巫女,什么是巫女。难道?。”
“哈哈,看来师大人还没在水牢里泡坏了脑袋,当初若不是天钿巫女协助我们外族之人怎能轻易便能与韩国公这等大臣相结识。不过师大人,你也莫要小觑了我们,当初崇明岛上几百驻岛嫡系守军我们也杀了,你真当我们跟那死鬼国公还会讲什么情谊?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至于他的后人,不然今夜便让她来服侍你?”
刚刚还言辞凿凿的师律待听到木山最后一句话时,脸上先是一怔,紧跟着脸色几乎要变成酱色。他抬起戴着镣铐的手指了木山半晌终究没敢将那句喝骂之言说出口。唉声叹了口气,师律低下头沉思良久。再抬头时刚刚犹豫的神色已在脸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木山,你又想我如何?”
“我们收到大明朝中密报,锦衣卫近期追查官员家眷失踪一案已怀疑到此岛上,恐怕数日之后便有钦差登岛探访。你舅舅在朝中熟人甚多,倒是还需要你来周旋一二。”岚邑接口替木山说道。
“哈哈,岚邑少主,你们不是号称易容换面之术独步天下的嘛,这次便再找一人易容成我的样子就好,反正也不是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该不会是从前仿照我做的人皮面具找不到了?来来,再给你做一个便是。”师律说着话双手拂开遮挡在面部的杂发,将脸探向身前。
“师律,你口口声声说我东瀛人要挟于你,可看你此时的猥琐神情,我东瀛人可没有这般无耻的面貌。反正过几日你也要见到钦差,眼下我先与你说个明白。实话告于你,你虽是小小的五品守备,可到底还是懂得朝廷接见上差的礼节,况且近日听闻安远侯已开始调募操练水军但却不知这个节骨眼上是否与岛上情况有关,还是小心为上。对了,你这几日便从狱中出来,熟悉一下此刻岛上环境。”木山此刻一改刚才挖苦的语气,温和的对师律讲道。
“这次是我认识的木山,用到你时便是低三下四亦可。看在你这会儿态度还算不错。我便再答应你一次,在牢里待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出来放松放松了。”
听到师律答应,本以为要被刁难一番的木山心中颇有些意外。他有些怀疑的望了师律一眼,心中思忖片刻自怀中取出一粒紫色丸药:“此乃我殿中秘药,为保此次应对顺利,似你这般人,还是需要做些保险手段。当然你每日只需在子时之前吞服解药便可安然无恙。说起来,这样的药物你也不是第一次吞服,待你替我们应付过这一次后,我们自会给你解药。这已不需我再解释了吧。”
师律看见药丸,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显是知道此药丸威力,待思考许久之后,师律接过药丸,说道:“好,木山就再替你们做上一次事,不过这次我冒着这等夷灭九族的风险,你们怎么也得给我一些好处吧。”
“只要你提出来我可以办到的事情,就满足你一次。”
“从你们那个什么巫女里给我调出几个貌美的少女,老子就算下油锅也不能自己一个人上路。”豁出去的师律咬牙说道。
“我当你会提出什么条件,这不用你说,我自然知道,好歹你乃是五品官职,理应找些伺候你的人。再说便是那些朝廷里的酒囊饭袋不也需要人来伺候一二吗?”听到师律提出要求,木山顿时眉开眼笑的言道。
待木山言乞,岚邑对着屋外喊道:“来人,带着师守备去更衣。”
“师守备,用你们汉人的习惯,在宴上谈事。你去更衣我们静待你回来。”
早有几名十五六岁的少女鱼贯而入,簇拥着师律向外走去。然而木山两人并未看见师律刚刚转身时那意味深长的一抹笑容。
这边刚刚脸上还挂着笑容的木山脸上顿时变回脸来。只见他自黑暗中招了招手黑暗中:“三三,自今日起你便要开始随着师傅面临岛上极大的一次风波,你要做好准备了。到时刚刚那个人你要替我时时紧盯着他,无论他有什么异动随时向我汇报。”
一道纤细身影自黑暗中走出,听到木山吩咐,低头抱拳,回了一礼后,又缓缓退入黑暗中。
这人正是至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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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夜,亥时。
数艘木船停靠在岛西岸,百名少年随着青忍向船上登去,已被选入木尊部的李芸兰及数名忍侍在岸边不住地催促着众少年登船,远处红豆和于晗勉强左右架着半昏迷的沈十一同样往船边靠来。
李芸兰看着远处几人的身影,木灵的话自她脑海中浮现出来:沈三三被殿主派去看管重犯,此次危机中她的作用至关重要,我知道你与她平日里有嫌隙,但今晚需以大局为重,将她家人安全送走,她才能安心为我们办事……
哼,安全送走?沈三三你个贱婢,我要让你这辈子都后悔与我为敌。
“这艘船上只剩下一个人位置,你,上这艘船,他们两人等下艘船在上。”李芸兰指着红豆呵斥道。
“他们二人身子还未痊愈,我得跟着照顾他俩。”看到李芸兰的红豆只以为她想拆开三人,但眼前迫于无奈的她向李芸兰解释道。
“青忍大人,这里有人不上船。”李芸兰向着不远处青忍喊道。
只见一名青忍着闪身过来,将红豆拎小鸡一样的扔到船上。嘭的声响起,待到被摔的晕头转向的红豆爬起来时,船已开动。红豆想大声呼喊两人,只听吸气声刚起,周围其他少年已转过头来怒目向她。原来防止明军派小舰暗查,上船前众少年便已被吩咐过不得喧哗。站在船上的红豆急的满头大汗此刻却不敢高声言语。只能随着船行缓缓飘逐开岸边,怔怔看着岸上两人。
这一看好像海风吹红了眼睛,红豆此刻竟有种想陪他们一同留下的冲动。
“你们两个废物,没有登船的资格,滚回去。”李芸兰厌恶的瞥了一眼吃力架着沈十一的于晗,挥手说道。
一旁的某个青忍刚要接话,立即便被其他人拉了回去,便是在一年之前见了他们只能地头和腰的存在,此刻已变成了他们的接管者。同为不相干的人谁愿得罪这个近期被连连委以重任的少女,众忍都侧目看向其他人。只装作不知。。
一阵夹着细雨的海风吹来,两个带病体力不支的少年只能紧紧抱在一起,靠着一点点的微弱体温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