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入屋门半寸,架在屋中的小火炉就咕嘟嘟的冒了水泡,贵为天子,周元鹤从来不会委屈自己,即便身处如此"陋室",也要饮茶焙酒相配。
见茶香弥漫开来,周元鹤凝视着奏折的脸也顺势抬了起来,越容因行了个礼,忽而有些心虚的怵在原地,隔了一个月犹如岁月鸿沟,她竟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好在明黄的身影心情愉悦,未曾察觉她此刻的僵硬,随意的斜卧在她窄小的榻上,伸出修长的长臂唤她靠近:"因娘,过来陪着朕。"
躲不过,她就着递茶的姿势,坐在小案的对边,眼波流转间瞥到了奏折中的福王两字,再抬眉间与周元鹤浓黑的墨瞳对上,犹如沾到冰块,猛的收回了眼神,"许久未见皇上,臣妾险些忘记了规矩。"
这话说的极巧妙,倒是让周元鹤不能生气,常有的警惕之心也松快了下来,顺势搂她进了怀中:"是怪朕没早些来看你?宫中事务繁忙,又临近狩猎,是朕忽视因娘了,先向夫人赔罪。"
他惯会用慢条斯理的嗓音调笑,越容因也装势冷哼了声,眉宇间却是娇憨的粉羞,恰如粉蔷薇的欲说含羞,睨着他:"皇上今日,留在这儿吗?"
她的手渐渐由微凸的喉结,慢慢滑到男子清瘦的胸膛处,条条肋骨触手可见,周元鹤不仅穿衣瘦削,脱衣更是瘦到了极点,通身的骨肉匀停。
周元鹤面色不显,但气息却显而易见的急促了起来,恰巧窗牖外的野雀也吱呀乱叫,扰乱了一池春水。
忽而想起了迷迭香的致幻药丸尚在橱柜中,她连忙抵住周元鹤靠近的薄唇,意有所指的点了点屋外目光射过来的侍卫,皱眉撒娇:"皇上,您给臣妾安排的侍卫也忒不守规矩了些,怎么直勾勾的盯着屋子里,当真是大不敬。"
这话说的极重,阮青敷刚直的眸子瞬间收了回去,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退了几步,谁料反而让周元鹤瞥向外面的眼光正好定住他,冷冷的看了眼,让李郑把人带了出去,掌嘴二十,以儆效尤。
声响顺着墙外传了进来,听的她心里舒畅了几分,两人交搡饮茶间,周元鹤已然情动,笑意浓浓:"朕今夜留在这儿。"
"正好,"他想了下,又提及"与朕一同回宫吧,秋收狩猎大约半月有余,再分别这么久,朕只怕都要想不起因娘的脸了。"818小说
"皇上!您可不能忘记臣妾。"越容因想起太皇太后规定的时日,也到了可以回宫的时候。
饮茶完毕,聊了会儿宫中之事,她才得知郑嫔竟然疯癫了,二公主跟随宜妃生活意外生了大病,险些丢了命,好在救了回来,如今常去陈昭容宫中寻大公主一同玩乐。
"朕瞧着两个孩子凑在一起,感情也好得不得了。"周元鹤提及女儿,心头柔弱了几分,可又对比之下想起面上平静亲昵,实则争锋相对的两个儿子,又有些无奈。
做天子易,为皇父却难。
不过皇家手足之情最是淡漠,他不强求,太子之位已定,日后长子辅佐,是为天子的左膀右臂。
日暮降临,晚膳配了点从宫里带来的烧酒,因此膳房的婆子聪明的炒了几道辣菜,青椒牛柳、酸汤子辣猪蹄汤、红烧肉煲,还有几道清口的,蒜蓉菜心、白菜玉汤,浓淡相宜。
是时由小沙弥端了进来,周元鹤喝的有些微醺,看着小光头倒是喜人,和太子差不多大,摸了摸他光溜溜的脑袋,让李郑赏了粒银稞子,乐的小沙弥傻憨憨的道了喜。
只是临别前,小沙弥却意味深长的瞧了她好几眼,又匆匆的消失在了院外,弄的她也有些忐忑不安。
好在周元鹤喝的烂醉,待屋门合上,已然倒在床榻边迷糊的嘟囔着什么,她顺势拿了颗药丸融入醒酒茶中,端到他面前,诱哄着:"皇上,您喝杯醒酒茶醒醒酒吧,免的次日醒来头痛。"
周元鹤眼色迷离的喝了进去,又呛了几口,迷糊的搂住她就要往床榻上压,低声喊着:"因娘,来,让我好好疼疼你。"
就算他再清瘦,也是男子,手脚瘦长且骨头极重,摩挲间自顾自的脱了龙袍和里裤,就要毫不顾忌替她更衣,好在越容因哄骗着,只脱了外衫就废了极大的力气。
他眼皮子越来越沉,摇摇晃晃,面前的白色里衣变成了小黑点,随即彻底失去意识倒在床边睡了过去。
"皇上?"
见周元鹤彻底倒下,她连忙蹑手蹑脚的下床,自顾自的晃动着床榻,嘴里又作势喊着些暧昧的声音,惹的李郑和福娘守在屋门外,又默默的退后了几步。
大约两刻钟后,才听见屋内叫了热水端了进去,且不必再进来,想来皇上和娘娘都累坏了。
努力在身上拧了几道红紫的印子,又把床榻弄皱一些,总算是像模像样了,离了两指远的距离,越容因朝着床内安然睡去,却丝毫不知,就在月圆正浓的此刻,不远的裴太傅府中,有人彻夜未眠。
阮沉见屋内的烛火长久未灭,催促屏儿去劝几句,屏儿凑近门口的纸糊劝着:"爷,已经半夜三更了,您早些歇息吧,奴婢替您端盏安睡茶来吧?"
她极力捏出甜腻的嗓音,宛如蜜糖,可裴宴礼却毫不动容,冷冷的让她退下。
屋内一片黑暗,唯有莹润的烛火下,映衬着男子刀削鬼斧般绝佳的脸,轮廓分明之下,却是暗淡到无光的神采。
可相对比下,黑不见底的眸底却压抑着一团火,盏盏鬼火,几近冲破出来,燃起的那刻便可吞噬人的理智。
他手中捏着一串菩珠,这是他为她求来的保安宁的佛珠,如今在他青筋凸起的手心几乎要化为粉末,挫骨扬灰的下场。
可是她不稀罕。
想来她在越府的退避三舍,回长明寺的急不可耐,都是因为皇帝就在此处,她等待的不是他,而是远道而来的皇帝。www。
双向奔赴,如此感人,倒显的他不过是话本佳话外的一个烦人的碍眼的冲碍罢了。
既如此,又与他交颈相交,私相授受,是图什么?
嫉妒如毒蛇缠身,想起主持说的平心静气之法,却更让他妒火中烧,难以自持,此时此刻,她怕是早就承宠皇帝身下,安然睡去,留他苦苦如同痴儿,还在渴求对方能回头看自己一眼。
业障,不,业火如金筑药师佛的莲座难以撼动。
他愿意为她入魔,愿意做她的足下奴,可他不能被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