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想了想,说道:“那行吧,刚好有个个头瘦的母鸡,身上毛快掉光了,就杀那只吧,再让它下几天的蛋。”
“江绒,过个三五天再杀,让母鸡再下几天蛋行吧?”父亲望着我问道。
“行。”我嘴里嘟囔着。
父亲笑了笑,摸着我的脑袋安慰我。
几天之后的傍晚,江生随着老江出去看诊还没回来,母亲则到玉米地里拔草,我和小五等三里屯的孩子则在麦场上玩耍。
那时天干地燥,北平已经干旱小半年,地里的庄稼蔫了秧,地面起了皮,家家户户院子里的水晶都干得见了底儿。
屯子后面靠西的地方有一口老井,是村里十多年前挖的,井水甘甜,所以不少村民都不吃自家井水,到老井这里来拎水。
我家院子里的井也干得见了底儿,父亲晚上要杀鸡给我吃,缸里的水也都用完了,眼看着天都要晚了母亲和江生他们还都没回来,他就自己拎着水桶一瘸一拐地走向老井。
六月的知了声覆盖着三里屯的每个角落,那时我在麦场上正和伙伴们玩得欢,牛爱花的一声尖叫穿透闷热的天空,传至心底。
小五听到牛爱花的声音连忙跑向老井的方向,不少村民听到动静也都出门查看。我们一群孩子赶过去的时候,正看见赵树根等人将父亲从老井里拉出来,接着就不停地按压父亲的胸口。
我在旁边看着众人围住父亲,父亲一动不动,吓得哭出声来。
好在是父亲最终被救活过来,母亲和老江那时候也刚好回来,他们将奄奄一息的父亲抬回家,老江说父亲的肺里进了水,可能会感染,他得到镇上的西医馆买些抗生素。
老江回来的时候父亲半睡半醒,脑袋滚烫,老江熬了些退烧的汤药让父亲喝了,之后又熬了些祛湿补汤给父亲喂下。
母亲照顾好父亲安睡后,到院子里看见被父亲绑起来要杀的老母鸡,知道父亲是等的急了想要自己去打水杀鸡,她气急败坏地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吼道:“吃吃吃,要不是你,你爸怎么会掉井里?!”
母亲把我一巴掌打懵了,江生心疼,跑过来安慰我,我甩开江生跑出了院子。
父亲掉井里的第一目击者是牛爱花,那些天里,牛爱花一天到晚逢人就讲父亲是自己作死,明明是个瘸子还非要去井边。
“你是不知道,江正阳拎着水桶,半点没有犹豫就直接钻井里去了,可把老娘吓得。”
“你说他要是死在井里面,咱三里屯还喝水不喝水了,泡过死人的水谁敢喝,你说你不是?”
“你瞎说什么怎么可能是我推的,我跟张秀梅那个贱人再有矛盾也不会弄死他男人呀,不过我又不会游泳,他在井里扑腾了半天,我没办法救就只能喊人了。”
几天之后,当牛爱花又跟人讲起那天发生的事情时,有人说道:
“牛大姐,我听说江绒他爸掉了魂儿,整天发烧咳嗽,会不会是被你那大嗓门吓得?”
“现在屯子里有人说就是你把江正阳推下去的,江绒妈正四处打听了。”
牛爱花听了这些话,自然气得怒不可遏,她叫骂道:“张秀梅那个贱人就是想赖我钱,我喊别人救她男人她不谢我还想赖我头上,好心当成驴肝肺,当我好欺负的?”
父亲因为掉井里的事情被惊吓过度,加上肺里进了水就一直卧病在床,吃东西吃不下,喝药也会吐出来,老江用了很多法子父亲都不见好,病情一直恶化。
而牛爱花在三里屯煽风点火的话终究是传到了母亲的耳朵里,因此母亲在一天早晨的时候和牛爱花吵了起来,两方骂得都很难听,差点就打了起来。
母亲和牛爱花吵架过后,小五一连几天没来我家找江生,生怕再遇到当初的我和江生撵他离开的情况。
父亲久病不起需要母亲照顾,老江则要出门看诊,老江则成了家里唯一有收入的人。
暑假的时候我和江生还能帮母亲干些活,开了学后,无论是照顾父亲,干家务,或者地里的庄稼农活就全落到了母亲身上。
而父亲终于还是变得暴躁起来,一波又一波不幸的灾难让他心里极度怨愤,他又开始想起了当初因为母亲和舅舅姥姥的来往惹得他心不在焉从楼上摔下来的事情,没有那件事情,也就没有后来接二连三的灾难。
父亲张口说话就咳嗽不止,因此他变得少言寡语,一旦生气发火就将床头的碗筷都扔到地上,有时还将汤药泼在母亲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