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眶微红,正要开口,却被杜宣缘打断。
“若只是道谢,那便请先停一下。”
“我这个人最会挟恩图报。”杜宣缘郑重地盯着他,“阿春豁出命来救你的妻儿,她是个傻孩子,只会说‘应该的’,所以我来作恶,问她要‘应得的’。”
穆骏游并未对杜宣缘这样直白的话感到不满。
他近乎脱口而出道:“陈姑娘的治疗我会鼎力相助,穆家亦颇有家资,绝不会亏待了她。”
想来是早已经打过腹稿。
杜宣缘沉默,她的目的并不在金银财宝、富贵荣华,它们在这个世界仰赖高位者施舍,实在太过脆弱与虚妄。
不多时,她便垂着眸子叹了口气。
杜宣缘偏头道:“阿春并不姓陈,与我也没什么关系。她籍贯上的名字唤史同春,原是流民,随兄长流浪到皇城,因兄长谋得一份太医院的差事得以在皇城定居。”
她又叹了口气,道:“但她的兄长一时糊涂,掺和进一件官司,被革职驱逐出皇城。”
杜宣缘提起这事儿时面不改色。
“我那位同僚将阿春兼她几位弟弟妹妹托付给我。”杜宣缘还在长吁短叹,“我本不打算带她千里迢迢来山南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但小孩子总想出去闯荡闯荡,我便带她过来见见世面,谁会料到居然发生这样的事。”
穆骏游一开始是很惭愧的。
并且随着杜宣缘越说他越发感觉愧对阿春。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杜宣缘一句三叹的说着话,穆骏游慢慢就生出点不合时宜的奇异。
他可从来没见过杜宣缘这副模样。
有点假。
虽说穆骏游也不敢打包票,但他能感觉到杜宣缘身上的压迫感,明显没有刚进门那会儿强。
以他对杜宣缘的了解。
若是杜宣缘当真对谁极度不满,她一定会是笑脸相迎的。
直到那个记恨对象死,恐怕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动得暗自下手的心思。
穆骏游的神情就带上些耐人寻味的思索。
这般想着,他迟疑着试探道:“陈御史需要我做什么?”
杜宣缘也不兜圈子,对他道:“在下想请穆将军庇护这个孩子。”
穆骏游有些不明白,他道:“不用你说,我也会对这孩子多加关照。”
“不止于此。”杜宣缘摇头,她起身,正色看向穆骏游,道:“我厚颜无耻,想请穆将军收阿春为义女。”
穆骏游一愣。
在大成,干亲这种关系是要白纸黑字写下、受律法保护的。
对于穆骏游而言,这倒也不是不行。
但他不明白杜宣缘为什么要这么做——如她所言,阿春跟她并没有什么实际关系,若穆家和阿春缔结干亲,那穆家便成为她的抚养人,杜宣缘总不能为省家里一碗饭就把阿春送出去了吧?